小雅一声惊呼,抢在秦尘倒下前将他死死扶住。
入手处,秦尘的身体一半滚烫如火,一半冰寒刺骨,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在他体内疯狂冲撞,仿佛要将他的躯体撕成两半。
“秦尘!”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见秦尘的左手指甲泛着诡异的青黑,右眼瞳孔深处,一抹血赤若隐若现,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气息在他脸上交替闪现,狰狞而痛苦。
“别碰他!”苏清漪一步上前,指尖凝出一缕碧绿的丹香,小心翼翼地探入秦尘眉心。
丹香如丝,游走一圈后猛然溃散,苏清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失声惊道:“疯子!你竟然在用噬忆祖雷强行吞噬秦九霄的人格残影?你知不知道,这雷法霸道无匹,稍有不慎,就会连你自己的真实记忆都一同抹去,让你变成一个只有力量的空壳!”
秦尘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一个残破的风箱。
他一把推开小雅,强撑着身体,眼中混沌与清明交织的光芒死死盯着虚空,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不吞下他们……我这一生,就永远只能是他秦九霄投射在这世间的一个影子!”
话音未落,他身前的虚空猛然扭曲,第四道古朴石门——贪之门,轰然洞开!
无尽的吸力传来,秦尘的身影瞬间被吞没。
下一刻,他已立于九天之上,身着万雷拱卫的至尊帝袍。
脚下,是匍匐跪拜的亿万生灵,山呼海啸般的“雷帝永恒”声浪,足以震碎星辰。
曾经遥不可及的十二道至高玄雷,此刻如温顺的宠物般环绕在他身边,连那象征雷道起源的初代雷帝碑,都被他随意地踩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个充满极致诱惑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低语:“这一切,本就该是你的。只要你说一声‘我要’,过去、现在、未来,整个宇宙的雷霆都将奉你为主,再无人能忤逆你的意志。”
帝冠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秦尘的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帝冠的瞬间,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
小雅被粗大的锁链吊在空中,浑身浴血,气息奄微。
凰九幽跪倒在地,象征着凤凰一族骄傲的真凰之角被人生生折断,鲜血染红了她绝美的脸庞。
而苏清漪,她竟立于丹炉之上,周身燃起碧色的火焰,以神魂为引,焚丹自爆,只为给他争取一线生机!
“不!”
秦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缩回了手。
那即将握住帝冠的五指,瞬间捏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那诱人的幻象,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我要的是她们好好活着,陪我笑,陪我闹,而不是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死气沉沉地捧我坐上这孤家寡人的王座!”
“这所谓的至高,不要也罢!”
话音落,整个幻境世界轰然崩塌。
贪之门洞开,一缕象征着“节制”与“守护”的璀璨金光,化作一道印记,深深烙入他的眉心。
金光尚未完全消散,第五道门——疑之门,已悄然浮现。
幻境再起,这一次,他回到了重生的那一刻。
无数个“如果”在他眼前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
如果当时选择隐忍十年,待修为大成再横空出世,秦家或许就不会遭受灭顶之灾。
如果当初在天星学院没有救下小雅,他的雷炼之法就不会那么早暴露,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如果……如果……
每一个“如果”都代表着一条看似更平坦、更光明的道路。
这些被他舍弃的可能性,此刻化作无数道怨毒的目光,刺穿着他的道心,几乎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就在他心神动摇之际,一个粉雕玉琢的童子悄然出现,正是那心蜕童。
它手中捧着一片片正在剥落的光影,每一片光影里,都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秦尘”。
“这些,都是你丢掉的‘可能我’哦。”心蜕童的声音天真又诡异,“你看,这个你成了丹道巨擘,那个你成了阵法宗师,他们都活得比你轻松……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要……捡一个回去?”
秦尘看着那些光影,他缓缓摇头,声音平静而有力:“不必了。我从不后悔自己走过的路,哪怕那条路上……沾满了我和亲人的血。”
心蜕童笑了,身影渐渐淡去。疑之门破碎。
然而,还不等他喘息,第六道门——悔之门,开启的瞬间,天地为之变色!
这一次,幻境将他拉回了遥远的一千年前。
简陋的病榻上,一名面容憔悴的素衣女子气息奄奄,生命之火已如风中残烛。
床边,一个稚嫩的少年死死抓着她的手,撕心裂肺地哭喊:“娘!别走!霄儿不能没有你!”
可彼时的秦九霄,却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他转身,背影孤高而决绝,口中吐出冰冷刺骨的话语:“修士当斩断尘缘,无情无欲,方能证得大道。你的哀嚎,只会辱没我的道心。”
这句话,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剑,不仅刺穿了当年那少年的心,更跨越千年时空,狠狠扎进了如今秦尘的灵魂深处!
“不……不该是这样的……”
秦尘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他看着幻境中那个冷漠的自己,看着病榻上女子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的熄灭,一股压抑了整整一千年的悔恨与痛苦,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终于对着那道消逝的背影,嘶吼出了那句被秦九霄用无情大道生生压在喉咙里、压了一千年的称呼:
“娘——!!!”
一声嘶吼,石破天惊!
整座心壳塔都在这蕴含了千年悔恨的呼唤中剧烈震动,塔内的蜕雷熔鼎更是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秦尘体内,那象征着生命与治愈的太乙青木雷,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竟在瞬间自发流转全身,疯狂修复着他因剧烈情绪撕扯而濒临崩溃的经脉。
悔之门,在他最彻底的忏悔中,化为齑粉。
紧接着,第七道门——执之门,横亘于前。
门内,只有一个对手。
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自己”。
那个“自己”,身穿象征着雷道至尊的帝袍,手持一道纯粹的紫霄神雷,眼神冷漠如万载玄冰,开口道:“放下执念,方可登顶。她们是你前行路上的枷锁,是你道心唯一的破绽。斩断它,你将再无敌手。”
“多说无益!”秦尘一声低喝,万雷奔腾,主动攻了上去。
两人交手百招,雷光与雷光碰撞,道法与道法交锋。
秦尘凭借着更为丰富的情感与变通的战斗智慧,屡屡占据上风,好几次都有机会将那幻我彻底击溃。
但他没有。
最终,在又一次碰撞之后,秦尘主动散去了周身的所有玄雷,静静地立在幻我面前,低声问道:“你总说放下,可你告诉我,如果放下了她们,放下了我之所以为我的所有一切,那剩下的那个我……还是我吗?”
幻我,那个代表着极致理智与无情大道的“秦尘”,手持紫霄神雷的动作猛然一滞。
他,答不上来。
因为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逻辑的范畴。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秦尘变得“更强”,可秦尘却用这个问题,定义了比“强”更重要的东西——“自我”。
幻我怔住了,眼中的冰冷开始融化,最终,整个身影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空气中。
塔外,一直静坐不动的九面僧,脸上那第九张代表着“终极”的金色面具上,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一丝释然。
“……原来,软弱,也能成道。”
塔内,随着执之门的消散,秦尘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连续闯过七门,他的心神与肉体都已逼近极限。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死寂。
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颤起来,一道比之前任何一道门都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裂缝,在他面前缓缓张开。
那不是石门,而是一个纯粹由黑暗构成的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神魂。
漩涡的边缘,一个古老而扭曲的篆字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让无数神魔都为之战栗的字。
第八道门,惧之门。
秦尘深吸一口气,哪怕神魂已经疲惫不堪,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知道,这将是所有试炼中,最凶险、最直击灵魂本源的一关。
他一步踏出,毫不犹豫地走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