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卷舒的流云，语气听不出喜怒：“确是老祖的意思，朕也知晓，这事儿委屈了瑞澜。可江林此人，若不是奇才，怎会入得了老祖的法眼？将来必是我大唐的栋梁。为保朝堂安稳，不生波澜，联姻……是最稳妥的法子。老祖的远见，非你我能及。只能先委屈瑞澜，日后朕自会补偿你们母女。”
裕妃望着皇帝挺拔的背影，低声道：“既如此，臣妾这就动身去西岭。不知陛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皇帝转过身，从案上拿起一卷明黄卷轴：“正好，册封江林为逍遥侯的旨意也拟好了。你同内侍一并去吧。”
裕妃屈膝接旨，轻声应道：“臣妾遵旨。”
……
西岭军营的辕门正迎正午烈日，一行华丽车马踏着烟尘而来。明黄的龙纹旗在风中舒展，与营中肃杀的旌旗相映，透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威仪。李沐晰闻讯，率江林与众将迎出帐外，见裕妃的凤辇停稳，忙上前行礼：“母妃远道而来，女儿有失远迎。”
裕妃下了车辇，目光先落在李沐晰身上，随即转向她身侧的江林——虽着寻常修士袍服，隐去了真实的面容瞧着平平，眉宇间却藏着沉稳气度，心头暗忖：这便是能让老祖另眼相看的江林？
内侍早已捧着圣旨上前，尖细的嗓音在营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林辅佐西南将军李沐晰，西山谷破妖六万，夜袭镇妖城歼敌八万，智擒双妖王，功绩卓着。其智计超群，仁德广布，西岭百姓咸感其恩。特册封江林为逍遥侯，赐金印玺绶，享食邑三千户。钦此！”
江林上前一步，跪地接旨：“臣江林，谢陛下隆恩！”
圣旨宣读毕，内侍与裕妃行过礼，便带着随从匆匆回京——军前重地，不敢久留。
帐内一时只剩三人。李沐晰见母妃神色忧虑，虽心中欢喜，却也察觉异样。江林识趣笑道：“娘娘远道而来，想必有体己话与公主说，我去安排接风宴。”
李沐晰点头，待江林走远，又屏退帐外侍卫，拉着裕妃的手笑道：“母妃一路辛苦，此处虽比不得京城繁华，却也清静……”
话未说完，裕妃已抬手掐出淡青色隔音结界，将帐内与外界隔绝。她脸上的温和散去，语气陡然严肃：“沐晰，你坐下，娘有话问你。你要与江林成亲，可知他身边……并非只有你一位红颜？”
李沐晰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坦然点头：“女儿知晓。”
裕妃眉峰紧蹙：“那你还愿与他结为道侣？”
“江林乃是大才，对我多有襄助，更两次救我性命，这份恩情岂能不报？”李沐晰抬眼看向母亲，语气带着几分执拗，“何况母亲当初也说过，咱们在朝中无权无势，让我寻一位有能者做依仗——江林不正是这样的人吗？”
这话堵得裕妃一时语塞。
李沐晰见她沉默，反倒心头一紧：“难道是父皇知晓此事，不允我嫁与江林？”
裕妃面露难色，避开她的目光：“倒不是不允……只是此事已被护国老祖知晓，他的意思是，让长公主李秀鸢也一并许配给江林。”
李沐晰先是一怔，随即不气反笑：“这还带买一送一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裕妃满面愁容，“这事若办不好，老祖那一关可不好过！”
“我皇姐是什么态度？”李沐晰敛了笑意，追问。
“听皇后说，她是同意了。”裕妃叹了口气。
李沐晰闻言，反倒松了口气，呵呵笑道：“她都点头了，还有什么难的？”
裕妃仍是忧心：“那江林呢？他能乐意吗？”
“让他一下娶两位公主，他有什么不乐意的？”李沐晰挑眉，眼底闪着狡黠，“我皇姐又不丑，样貌修为哪样差了？”
裕妃将信将疑：“可是……你皇姐虽然看着年轻，也是一百多岁了，而且在军中带兵几十年，当真这么容易？”
“有我在，母亲放心便是，保管办妥当。”李沐晰拍了拍胸脯，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裕妃望着女儿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头的一块石头稍稍落地，却仍萦绕着几分不安：“那我这就回京复命，静候你的好消息。”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李沐晰扬了扬下巴，眼底闪着胸有成竹的光。
裕妃见事已交代清楚，军中不宜久留，便带着仪仗匆匆启程回京。
……
江林立在西山谷的山巅，望着远去的凤辇仪仗在烟尘中缩成小点，眉头微蹙。裕妃此番前来，名义上是传旨封爵，可他上书求亲，此刻裕妃却面带难色，显然另有隐情。若仅是允婚，何必这般踟蹰？若不允，又为何赐下逍遥侯的爵位？
他指尖轻捻，脑中飞速盘算：允婚是真，却定有附加条件——这条件多半棘手，才让裕妃难以启齿。一旦成婚，自己与皇室绑定日深，必然搅动朝堂风云，皇室定会提前布局……
江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多半是皇后那边的意思，想把长公主李秀鸢也一并卷入其中。
心念既定，他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掠回中军大帐，挑帘而入时，正见李沐晰对着帐中地图出神。
“母妃这就走了？怎么不多留几日？”江林笑着问道。
李沐晰抬眼，眼底带着几分狡黠：“酒宴备好了？”
“早备下了，让紫嫣去西岭城安排妥当了。”江林在她身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地图上的关隘标记。
“那正好，”李沐晰拍手道，“今晚请皇姐过来赴宴，就当……庆祝你封了逍遥侯。”
江林挑眉，明知故问：“母妃今日特意前来，除了传旨，定还有别的吩咐吧？”
李沐晰抬眸看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你不是自诩算无遗策吗？猜猜看，是什么事？”
江林故作神秘掐指一算，唇角噙着笑意：“莫不是……想让你皇姐也一并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