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皎按《云笈秘要》里的法子，在蘅芜苑做了场简单的安魂仪。
用温和的灵力，像梳头一样，慢慢把那团执念梳开，化掉。
轻声告诉它：知道了，心意收到了，东西会好好安置。
那天夜里，太后睡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安稳觉。
皇贵妃，没再入梦。
经了这一遭，云皎皎对《云笈秘要》里的法门，摸得更熟了。
也越发清楚，闲云道人送的这份礼，有多重。
从宫里回来，云皎皎整个人就扎进了《云笈秘要》里。
那些精妙的理论，像一把把钥匙，正一扇扇打开她认知里锁着的门。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玄学”这两个字的理解，正在发生某种质的变化。
直到——
她翻到书里讲“因果线”那章。
一幅古老的图谱，画着因果纠缠和龙脉气运怎么勾连。
图谱边角，有个极小的标记，像山脉，又像地脉走势。
云皎皎盯着那标记，心头莫名一跳。
这形态……怎么那么眼熟？
她猛地想起之前在潜龙渊密室找到的那张简陋地图，图上有几个符号，其中一个，跟眼前这个……
隐隐约约，对得上。
像道雪亮的闪电，劈开了她脑海里的迷雾。
这《云笈秘要》……难道不光是讲安魂抚灵？
它深处，是不是还藏着关于龙脉、关于那救命的“龙涎晶”的……
更深的秘密？
阿蔓守在门口，谁来都挡。
当然，某位王爷除外。
萧璟下朝回来，听说她在闭关，脚下方向一转，直接往书房来了。
“进去多久了？”他问门口正蹲着数蚂蚁的阿蛮。
“快三个时辰啦！”阿蔓压低声音，“小姐说了，天塌了也别吵她。”
“连茶水点心都没让送。”
萧璟点点头，推门进去。
书房里窗子敞着，午后的光斜斜照进来，能看见空气里浮动的微尘。
云皎皎整个人趴在宽大的书案上，面前摊着那本淡青兽皮包的古籍，旁边堆满了从王府书阁和钦天监借来的山川地志、灵物传说。
她看得入神，时而眉头拧成结，咬着笔杆出神；时而又眼睛一亮，抓起旁边的纸飞快记着什么。
连他进来，她都没察觉。
她发髻有点松了，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随着呼吸轻轻晃。
手边的茶早就凉透了，点心一口没动。
萧璟没出声，走到旁边的书架前，随手抽了本书，靠窗坐下了。
书没怎么看，目光大多时候都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为难题苦恼，看着她因顿悟欣喜。
他没打扰，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像一道沉稳的背景，让她能彻底沉进那片知识的深海里。
日头悄悄西斜。
橘色的暖光给书房镀了层柔和的边。
云皎皎终于从那片浩如烟海的字符图录里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抬头，才看见窗边那道人影。
“王爷？”她一愣，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看得太入神了。”
萧璟放下手里那本根本没翻几页的书，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替她把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
指尖微凉，碰到她耳廓。
“无妨。”他声音平稳，“有发现么？”
云皎皎耳朵有点热，赶紧把注意力拽回书上。
“有！可能还是个大发现！”她指着《云笈秘要》里那幅“因果纠缠与龙脉气运”的图谱，又掏出之前在潜龙渊密室找到的简陋地图，两相对比，“王爷你看，古籍图谱边角这个云水缠绕的小标记，跟潜龙渊地图上标‘龙涎晶’可能产出地的符号，样子虽有点差别，可那股‘意’是通的！”
“都指向一种‘地脉精华跟水汽交融’的特别地形！”
萧璟俯身细看。
他虽不精玄学，眼力却毒：“确实神似。”
“那意思是……”
“意思是，《云笈秘要》可能不光是本讲安魂抚灵的杂书！”
“写它的人，说不定对龙脉、对地脉精华怎么凝聚，有极深的了解！”
“这本书里，很可能藏着找龙涎晶的更准的线索！”她语速快起来，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可后头这些讲‘地脉精气化生’和‘灵物溯源’的章节，”她转而又敲了敲自己额头，一脸苦恼，“太深了，好多术语和推演法子，我听都没听过，看得脑袋发懵。”
萧璟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提起旁边凉透的茶壶：“先喝口水，吃点东西。”
“既然有了方向，慢慢解就是，不急这一时半刻。”
他叫人重新送了热茶和点心来，又亲自把桌上散乱的书和笔记理了理。
动作里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一丝不苟的条理。
云皎皎看着他忙，心里那点烦躁，忽然就散了。
她端起温热的茶喝了一口，又捏了块甜糯的点心塞进嘴里，这才觉出饿来，前胸贴后背的。
“王爷，”她嘴里含着点心，声音含糊，“你……不觉得我整天泡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里，挺没意思的么？”
萧璟把她看过的书卷按自己的习惯重新码齐，头也没抬：“你喜欢就行。”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语气平淡却笃定：“况且，你琢磨的，不是没用的东西。”
能救他，能护京城，能稳龙脉——这怎么会没用？
云皎皎眼睛弯起来。
接下来几天，她几乎没出过书房的门，全副心思都扑在攻克《云笈秘要》后半截上。
萧璟只要在府里，大半时间都陪她在书房。
他处理他的公务，她研究她的古籍，互不打扰，却又气息相融，自成一片静谧的小天地。
他会在她揉眼睛时，适时递上一杯清肝明目的花茶；会在她因久坐肩膀发僵时，手法生疏却耐心地替她按几下；会在她忘了时辰时，直接把人从书案前拉起来，押去用饭。
偶尔，云皎皎碰到实在啃不动的段落，也会拽着萧璟一块儿琢磨。
他虽不懂玄学术语，可逻辑极强，有时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提一句，反而能给她撞开一点新思路。
在这专注又安宁的日子里，她的进展虽慢，却稳稳往前推进。
对地脉运行、精气凝聚的理解越来越深，古籍深处关于寻找灵物的线索，也像被一点点擦去灰尘的珠子，开始透出朦胧的光。
可就在她觉着自己快要摸到核心的时候——卡住了。
《云笈秘要》最后一章，讲“灵物溯源”关键法门的那几页……不对劲。
上面的字和图，像是被一层雾蒙着，模模糊糊，怎么也看不清。
她试过集中精神，甚至往里注入灵力，都没用。
那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是找龙涎晶最关键的法子？
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