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散了。
像一阵,从未出现过的,风。
可那,风中,带来的,承诺,却像一柄,无形的,不讲任何道理的,重锤。
狠狠地,砸在了孙悟空那颗,刚刚才,因为那,即将到来的,酣畅淋漓的大战,而变得有些滚烫的魔猿之心上。
他,不喜欢,欠人东西。
可这份,人情。
他,欠得,心甘情愿。
那道,灰色的,混沌的,流光,又动了。
自那,充满了无尽“不服”与“战意”的,古老的,战场之上,一闪而逝。
风,又变了。
不再是那种,充满了“不服”与“战意”的,铁锈般的,腥甜。
是,苦。
是那种,独属于那,最为遥远的,西方的,贫瘠的,土地的,充满了无尽“寂灭”与“空无”的,枯涩的,苦。
孙悟空,停了下来。
他那颗,刚刚才,因为那场,充满了“欣赏”与“承诺”的,道别,而变得有些滚烫的魔猿之心,在这一刻,再一次,缓缓地,冷了下去。
不是冷却,不是沉静。
是……一种,在闻到了,那,早已刻入了他骨髓,融入了他神魂的,同样的,充满了“虚伪”与“算计”的,味道之后,那独有的,冰冷的……
厌。
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同样是,一片荒芜的,虚空之中。
他那双,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虚妄的,冰冷的灰色眸子,没有去看那,高高在上的,青天。
也没有去看那,同样是,充满了无尽“厚德”与“承载”之意的,大地。
他,在看,前面。
那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也就在此时,那片,本是,空荡荡的,虚无,毫无征兆地,动了。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是……那,虚无本身,在扭曲。
像一块,被那,看不见的,名为“因果”的,冰冷的重锤,硬生生,敲碎了所有骄傲的,脆弱的,镜子。
两道,身影。
自那破碎的,虚空之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们,走得很慢,很沉。
像两个,背负了,这方天地,所有“苦难”与“悲伤”的,可怜的,旅人。
一个,面黄肌瘦,脸上,挂着,那,万古不变的,仿佛,是在为这,众生的,苦难,而哀悼的,慈悲的,苦。
他,是接引。
一个,身形,更为干瘦,手中,托着一根,其上,挂着,七彩的,宝光的,却又,同样是,充满了无尽“寂灭”与“空无”之意的,枯黄的,树枝。
他,是准提。
他们,是西方教的,主。
是那,早已,与他,结下了,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的……
存在。
他们,看着那只猴子。
看着这个,不知来历,不知跟脚,却又,以一种,他们,同样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掀翻了那,魔祖棋盘,平定了那,龙汉初劫,更,点化了后土,奠定了那,六道轮回的……
异数。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警惕与审视。
也没有了,之前的,贪婪与算计。
只有,一种,在终于,找到了,那条,唯一可以,让他们那,同样是,充满了无尽“贫瘠”与“枯涩”的,西方教,真正,大兴的,“路”之后,那独有的,纯粹的……
渴望。
与,更为纯粹的……
诚恳。
“道友,”接引开口了,声音,很涩,很苦,像一块,早已,被那,西方的,苦风,吹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干枯的,树皮,“……留步。”
孙悟空,没有动。
他,甚至,连那,扛在肩上的,烧火棍,都,懒得,取下来。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了头。
那双,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虚妄的,冰冷的灰色眸子,落在了那,两张,同样是,充满了“诚恳”与“渴望”的,苦涩的,脸上。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讥诮与暴虐。
只有一种,在看一场,早已,知道了结局的,无聊的,戏时,那独有的,冰冷的……
玩味。
“二位,”他懒洋洋地,说道,那语气,像是在,跟两个,同样是,上门来讨饭的,可怜的乞丐,商量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有何事?”
准提,上前一步。
他,朝着那只猴子,郑重地,行了一礼。
那不是客套,不是恭维。
是……一个,最为纯粹的,求道者,在遇到了,一个,真正,能为他,指点迷津的,“前辈”之后,所能做出的,最为真诚的……
致意。
“大圣神通广大,道法无边。”
他那张,本是干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纯粹的……
笑容。
“我西方教,愿奉大圣为,第三教主。”
“与我二人,平起平坐。”
他顿了顿,那双,本是充满了无尽“精明”与“算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狂热。
与,更为纯粹的……
诱惑。
“共参那,寂灭混沌之道!”
“同享那,无上尊位!”
寂灭混沌。
无上尊位。
那是,何等的,荣耀?
又是,何等的,权柄?
若是,换了,这洪荒之中,任何一个,生灵。
怕是,早已,被这,天上掉下来的,最大的,馅饼,砸得,晕头转向,纳头便拜。
然而,孙悟空,却又笑了。
他,没有掏棒子。
他,甚至,连那,脸上的,玩味的,表情,都,懒得,变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了,另一只手。
一只,同样是,沾染着漆黑魔血的,宽厚的手。
然后,在那,两张,同样是,充满了“诚恳”与“期待”的,苦涩的,脸的,注视之下。
掌心,向上。
一团,气,自他那,掌心之中,缓缓地,浮现。
那不是仙气,不是魔气。
那是一团,灰色的,混沌的,其上,流转着,那,足以,将这方天地,都彻底颠覆的,无上的,“生”与“灭”的,道韵的……
气。
那团气,在变。
用一种,连这方天地,都感到恐惧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方式,在疯狂地,变。
时而,化作,一颗,微小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星辰。
然后,燃烧,膨胀,最终,在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壮丽的,爆炸之中,化作了,最为纯粹的,尘埃。
时而,又化作,一株,翠绿的,娇嫩的,充满了无尽“生机”与“希望”的,小小的,草。
然后,生长,枯萎,最终,在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悲凉的,凋零之中,化作了,最为纯粹的,虚无。
那,是“有”。
是那,混沌之中,那,最为原始,也最为……纯粹的,有。
那,也是“无”。
是那,混沌之中,那,最为根本,也最为……纯粹的,无。
有,无,相生。
生,灭,轮回。
那,才是,真正的,混沌。
接引,与准提,那两双,本是充满了无尽“诚恳”与“期待”的,眸子,在这一刻,彻底地,凝固了。
他们,看着那团,气。
看着那,正在,演化着,一个,又一个,全新的,世界的,小小的,混沌。
他们那,本是充满了无尽“渴望”与“狂热”的,道心,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不是恐惧,不是战栗。
是……一种,在终于,看到了,那,真正的,“道”的,本来面目之后,那独有的,冰冷的……
震撼!
与,更为极致的……
痴迷!
他们,想不明白。
这只猴子,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将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圣人,都,为之,疯狂的,无上的,混沌真谛,展现在他们,面前?
“二位,”孙悟空,懒洋洋地,说道,那语气,像一个,最高明的,却又最不耐烦的,棋手,在指点着,两个,虽然有些天分,却又,走错了路的,初学者。
“你们的道,是‘空’。”
他,看着那,两张,同样是,充满了“震撼”与“痴迷”的,苦涩的,脸。
那双,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虚妄的,冰冷的灰色眸子,落在了他们那,同样是,充满了“寂灭”与“空无”之意的,道果之上。
“是寂灭,是终结。”
“是告诉所有,生灵,这世间,本就,空无一物。”
“一切,皆是虚妄。”
他顿了顿,缓缓地,握紧了,手中那团,同样是,充满了无尽“生机”与“可能”的,混沌之气。
“而俺老孙的道,”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是在,阐述着,一个,最为简单,也最为……纯粹的,真理。
“是‘有’。”
“有一切可能。”
“有无穷变化。”
“有无限力量。”
他,看着那,两张,同样是,早已,被他这番,不讲任何道理的,论道,彻底镇住了的,苦涩的,脸。
那双,冰冷的灰色眸子,再一次,恢复了那,纯粹的,玩味。
“道不同,”
“……不相为谋。”
话音,刚落。
他,将那团,灰色的,混沌的,其上,流转着,那,足以,将这方天地,都彻底颠覆的,无上的,“生”与“灭”的,道韵的,气。
朝着那,两个,同样是,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惊喜,砸得,有些发懵的,西方的,教主,随意地,一弹。
“此物,赠你们。”
那语气,像一个,刚刚才,吃饱了饭的,土财主,在随意地,打发着,两个,上门来讨饭的,可怜的,乞丐。
“算是……”
他顿了顿,那笑容,更浓了,也更……危险了。
“……了却你们口中那段,‘缘’。”
那团气,没有半分犹豫。
它,像一个,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的,游子。
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同样是,充满了无尽“渴望”与“狂热”的,接引,与准提的,手中。
他们,下意识地,接住了。
然后,他们,后悔了。
那团气,一入手。
便,炸了。
不是爆炸,不是毁灭。
是……演化。
一种,更为疯狂,也更为……不讲任何道理的,演化。
无数,他们,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无尽“生机”与“可能”的,全新的,世界的,虚影,在他们那,同样是,早已,被那“寂灭”与“空无”之理,彻底填满了的,道心之中,疯狂地,诞生,毁灭!
那,本是,坚若磐石的,寂灭的道,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像一块,被那,亿万颗,充满了无尽“生机”与“活力”的,小小的,种子,硬生生,挤满了所有缝隙的……
顽石。
随时,都会,被那,同样是不讲任何道理的,疯狂的,生长,撑得,四分五裂!
“噗——!”
两口,金色的,带着,寂灭的道韵的,圣人之血,自他们那,早已,变得惨白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他们,看着那只猴子。
看着那个,依旧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灰衣魔猿。
那眼神里,所有的诚恳与渴望,所有的震撼与痴迷,尽数退去。
只剩下,一片,在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之后,那独有的,纯粹的……
骇然!
与,更为极致的……
复杂。
他们知道。
这,是机缘。
是那,足以,让他们那,早已,停滞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寂灭之道,再一次,向前的,无上的,机缘。
可这,也是,毒药。
是那,足以,让他们那,同样是,早已,固化了的,道,彻底颠覆的,致命的,毒药。
他们,要花,不知多少纪元,去参悟。
去消化。
去将那,不讲任何道理的“有”,融入他们那,同样是不讲任何道理的“空”。
在此之前,他们,再也,不敢,来招惹这只,同样是,不讲任何道理的……
疯猴子。
他们,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
他们,像两只,被那无形的猎枪,吓破了胆的,狡猾的,老狗。
朝着那只猴子,重重地,行了一礼。
然后,转过了身。
狼狈地,遁入了那,同样是,破碎的,虚空。
消失得,干干净净。
风,又静了。
吹散了那最后的一丝,冰冷的,枯涩的,苦。
这片,荒芜的,虚空,再一次,只剩下了孙悟空,一个人。
一根棍。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
也收回了,那,同样是,充满了无尽“戏谑”与“玩味”的,笑容。
他,看着那,两道,早已,没了半分踪影的,狼狈的,背影。
那双,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虚妄的,冰冷的灰色眸子,没有半分波澜。
他知道。
这洪荒,该了却的,都,了却完了。
剩下的,便是,那,早已注定了的,混沌之中的……
远征。
也就在他,即将,再一次,动身的,刹那。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冰冷的灰色眸子,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无形的虚空。
落在了那,高高在上的,九天之上。
他,感觉到了。
不是声音,不是神念。
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一种,冰冷的,漠然的,不带任何情感的,仿佛,是在审视着,一只,不知死活的,胆敢,跳出它,那,早已,设定好了的,棋盘的,小小的,棋子的……
注视。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讥诮与暴虐。
只有一种,在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好好地,活动活动,筋骨的,“新游戏”之后,那独属于猴子的,纯粹的……
愉悦。
他知道。
这,才是那,最后的,“缘”。
一个,他,必须,亲手,斩断的……
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