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九年,二月。
随着康熙剿贼旨意从京城发出,如此大规模之军事调度,得知消息的官员百姓都想起了当年平三藩。
而距离京城,距离直隶最近,身处中原腹地河南山东交界的白莲教,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去年七八月时,鄂伦岱的北路军大败后,按照白莲教教首刘儒汉的计划,是进一步扩大白莲教的地盘。
从原本占据归德府东部、兖州府西南部几县,扩大到占据整个归德府、兖州府,乃至拿下开封府,雄踞中原。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过于高估自身实力,还容易适得其反。
短短几个月,不仅没有拿下归德府和兖州府,反而被马齐带着上万八旗绿营给打的,退守单县、夏邑、永城三县。
而白莲教九大卫,号称十万大军,也是损失惨重,伤痕累累。
虽然军事行动是失败了,可也让白莲教众人真正认清自身不足,大军也真正得到了锻炼,九大卫更就此建成。
但是,白莲教大军还没有休养调整后,清廷就开始下一步行动,对此刘儒汉不得不担忧起来。
单县,县衙后堂。
刘儒汉看着面前的地图,内心甚是忧愁,没来由的后悔当初过早举起反清大旗了,应该再等等更好。
但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后悔也没有用。
要不就一往无前,杀出一条血路。
要不就举旗投降,被百姓唾弃,同时还要担心着被秋后算账。
或许说,还有其他路可走,但此时的刘儒汉很迷茫,不知该如何决定。
想了半天,都未想好,刘儒汉抬头看向了一旁两位心腹,离卦卦长郜晋中、震卦卦长王容清。
“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二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后,郜晋中先道:“教首,看现在天下局势,以清廷的态度,在属下来看,咱们白莲教很艰难。”
“若要走下去,能选择的路,只有两条。”
“那两条,说来听听。”
“一条是避锋芒撤退转移,一条是投靠。”
“这两条吗?”
“是。”
看着郜晋中认真的眼神,刘儒汉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后看向了王容清。
“容清,你怎么想呢?”
王容清闻言,看了看一旁的郜晋中后,道:“教首,郜兄说的没错,咱们白莲教现在能选择的路不多,郜兄说的两条无疑是最好的了。”
“嗯......”
刘儒汉听到同样的回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盯着桌上的地图陷入了迷茫。
就这样过了一会,一旁的郜晋中想了想,开口劝道:“教首,这两条路摆在咱们面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之前咱们确实是高看咱们自身的实力,错判了局势。”
“但现在竟然走到这一步,若要继续走下去,只能取舍。”
“咱们现在九大卫建成,有五万大军,实力也比之前强了不少,但咱们所处的位置,非常尴尬,想继续向周边扩大地盘,根本没啥希望。”
“不仅清廷不答应,杨大帅、高大帅、刘壮等人,也不会让咱们那么好过的。”
“咱们所处中原腹地,交通要道,就是个四战之地,不管是现在清廷留不下咱们,还是以后群雄争霸,咱们也都是眼中钉肉中刺。
“最为主要的是,还无险可守,谁都能随时来踩两脚。”
“就说现在,若是清廷用点心,派出上万八旗精锐,灭掉咱们不算难事。”
“是啊,教首。”王容清跟着劝道,“郜兄说的没错,咱们白莲教若想好好发展下去,进而争霸天下,也只有避锋芒撤退转移是最好的选择。”
“就说那鲁南刘壮,一开始在徐州起义,士气正盛,但看到清廷派出八旗重兵围剿后,也是赶紧撤到了鲁南大山里。”
“这进了鲁南后,学着杨大帅依托山陵河流,发展建设,弄的也是有声有色,手底下兵力也有三五万,实力不比咱们差多少。”
“想想现在天下稍大点的势力,就属咱们白莲教所处的位置尴尬,处在中原腹地,成了清廷眼中刺,直面清廷兵锋。”
“所以,咱们也得尽早离开豫鲁交界,占据一块好的地盘,慢慢发展,进而图谋天下。”
“你们俩说的有道理,可咱们现在家大业大,也不是说走就能走那么简单啊!”
刘儒汉摇了摇头苦笑:“而且要撤走,往哪撤呢?”
“咱们的根基可是在豫鲁冀三省,这三省易守难攻之地,也已有人先占,咱们还能怎么选择?”
“渡黄河,去山西。”
郜晋中手指在了地图上,淡淡说了出来。
一旁的王容清跟着微微点头:“教首,咱们的根基在豫鲁冀三省,现在形势逼人,只能舍去。”
“俗话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现在没了,以后咱们还能拿回来。”
“现在这个时候去山西,是最好选择。”
“咱们渡过黄河,不管是占据泽州府,还是蒲州府,学杨大帅依托山陵河流打退清廷,以后向北拿下晋中晋北,还是向西入主关中,都是好的选择。”
“但若是过了现在这个时机,后面再想去,恐怕难了。”
对于心腹的谏言,刘儒汉心里都明白,能从先父刘佐臣手里接下收元教,然后让收元教发展到豫鲁冀三省,他可不是一个无用之辈。
当年利用传教获取的钱财,捐纳选授为山西荣河县知县,他就是有着谋划的。
若不是被刘本元告发是邪教出身,如今的他,或许已经在山西蒲州府站住了跟脚,甚至是成为晋南之地的土皇帝。
所以,对于山西的情况,刘儒汉比心腹手下,震卦卦长王容清、离卦卦长郜晋中二人更为了解。
一开始没有想着撤退到山西,是舍不下在豫鲁冀之地打下的根基,数十万乃至百万教徒,以及存下的大量金银珠宝。
这一去山西,还能不能和现在这般,都未可知。
有多少人跟着去,也不知道。
能不能渡过黄河,拿下一块地盘,也不知道。
刘儒汉沉思了半天,桌子上的地图摸了一遍又一遍后,抬起了头。
“你们俩说的没错,富贵险中求,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山西,咱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