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我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
膝盖，早就麻了。
我感觉不到疼。
我只觉得，冷。
冷气，从脚底，顺着脊梁骨，一点点，爬上来。
钻进我的骨头缝里。
我抬起头。
龙椅上，坐着裴容。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龙袍，金线，在烛光下，一闪一闪。
他的脸，隐在昏暗里，看不清楚。
我只看到，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看我。
没有温度。
皇后，跪在他脚边。
哭得，梨花带雨。
“皇上，您要为恒儿做主啊！”
“他可是您的长子，是大裴的太子啊！”
“如今，他被这妖妇，用巫蛊之术，害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狠狠地剜着我。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皇上！”
吏部尚书柳大人，皇后的亲爹，站了出来。
他也是一脸悲愤。
“国本动摇，社稷不安！”
“此等妖邪之术，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安天下！”
“请皇上，下旨，将此妖妇，明正典刑！”
“请皇上明正典刑！”
呼啦啦。
下面，跪倒了一大片。
都是太子的人。
都是皇后的人。
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洪流，要将我，彻底淹死。
我看着他们。
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
我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几个，昨天还来我承恩殿，讨要新菜谱的夫人。
真好笑啊。
我垂下头，看着地上的金砖。
光可鉴人。
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脸。
苍白，狼狈。
像一个，死人。
裴昭，就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皇子服，站得笔直。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只知道，他也在看我。
他没办法说话。
在这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包庇我的，罪证。
是他，把我，推到了这里。
推到了，裴容的面前。
他说，这是唯一的，生路。
可我，看不到路。
我只看到了，一口，已经为我挖好的，坟墓。
“林氏。”
龙椅上的人，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让我发抖。
“你，有何话说。”
我的嘴唇，动了动。
发不出声音。
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
谁信？
我说我是被冤枉的？
证据呢？
张嬷嬷，捧着那个锦盒，走到我面前。
她打开盒盖。
把那个，木头小人，举到我眼前。
“妖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
我看着那个小人。
看着它身上，密密麻麻的针。
看着那根，我自己的头发。
我完了。
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我死定了。
我会死得，很难看。
因为巫蛊，死的人，要被凌-迟，要被五-马-分-尸。
连骨灰，都留不下来。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我还没吃到，我自己种出来的黄瓜。
我还没攒够钱，去宫外开个小饭馆。
我……
我的手，抖得厉害。
我伸出手，鬼使神差地，从盒子里，拿起了那个小人。
木头，很粗糙。
扎得我，手心，有点疼。
我把它，举到眼前。
我想，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要了我的命。
就是这个东西。
一个，雕刻得，歪歪扭扭的，小人。
上面，扎着几根针。
我看着，看着。
忽然，一个念头，一个，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到可笑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我脑子里，冒了出来。
等等。
这个东西……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在什么神怪小说里。
是在……
在穿越前，我陪我奶奶，去中医院理疗的时候。
那个老中医的桌子上，好像，就摆着一个，类似的东西。
也是一个人形。
上面，也标着，密密麻麻的，各种点。
那是……
我浑身一震。
我猛地，抬起头。
看着龙椅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帝王。
我的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皇上。”
我的声音，很哑。
还带着，哭过的，颤抖。
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这……这不是巫蛊。”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震惊，有不解，有嘲讽。
皇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不是巫蛊？”
“林素言，你当所有人都瞎了吗！”
“这不是巫蛊，这是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
捏紧了，手里的木头人。
豁出去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举起那个小人，对着裴容，也对着所有人。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甚至，带上了一点，解释菜谱时的，那种，理所当然。
“回皇后娘娘，回皇上。”
“这不是巫蛊之术。”
“这是臣妾最近，自己琢磨的，一个……”
我卡了一下。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一个……经络穴位按摩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