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欧阳晓月推门回家的那一刻，苏祈安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往常她回来，像一阵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流的风，带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干脆利落的“咔哒”声。而今天，那“咔哒”声的节奏似乎……轻快了一点点？
她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大幅度的表情，但那双总是结着冰的眸子，此刻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着些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光。
就连她脱下外套、挂起来的动作，都少了那份公事公办的刻板，多了点……居家的随意。
苏祈安正端着最后一道菜——清蒸鲈鱼——从厨房出来，差点跟站在玄关发呆的欧阳晓月撞个满怀。
“哟，回来啦？”苏祈安稳住身形，把鱼放在桌上，狐疑地打量她，“你今天……中彩票了？还是谈成了笔能买下半个欧洲的单子？”
欧阳晓月没接他的调侃，只是目光在餐桌上扫了一圈。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冒着勾人食欲的热气。她的视线在那条品相完美的鲈鱼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吃饭吧。”她说，声音听起来也比平时温和。
【见鬼了！这什么情况？冰山融雪？铁树开花？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对，这表情不像要砍人。难道真捡到钱了？可欧阳总裁捡到钱会高兴吗？她只会觉得那钱脏，然后让法务部去查来源吧！】
这顿饭吃得苏祈安心里直打鼓。欧阳晓月安静地吃着，但胃口似乎不错，还难得地夸了一句鱼蒸得火候刚好。就在苏祈安琢磨着是不是该建议她去看看医生（检查一下是不是被什么积极向上的东西附体了）时，欧阳晓月放下了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眼，看向他。
那眼神，平静，但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周六，”她开口，声音清晰，“我们去逛商场吧。”
苏祈安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商场？”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周末的计划表——好像没什么紧急工作，但……“去商场干嘛？你要视察自家产业？微服私访？”
“不视察。”欧阳晓月摇头，顿了顿，补充道，“我想买些裙子。”
“噗——！”苏祈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瞪大眼睛，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欧阳晓月，“裙子？！你？欧阳晓月？要买……裙子？”
这比听到她说要收购航天院还惊悚！在他的记忆库里，欧阳晓月的衣柜简直就是一片西装，唯一带点颜色的可能就是几件设计感极强的礼服，那还是出席必要场合的战袍。裙子？那种柔软、飘逸、象征着“女性化”和“非战斗状态”的玩意儿？跟她的人设有一毛钱关系吗？
“怎么？”欧阳晓月微微挑眉，似乎对他过激的反应有些不满，“我不能穿裙子？”
“能！当然能！您想穿什么穿什么，您就是把高定西装当抹布用我也没意见！”苏祈安赶紧顺毛捋，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的难以置信，“我就是……有点意外。你穿西装不是挺好的吗？专业、干练、气场两米八，走哪儿都是人群焦点。我记得你除了那些杀遍全场的礼服，好像就没别的裙子了？”
欧阳晓月沉默了一下，目光飘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类似回忆的恍惚：“结婚前那段时间，我问过你……我穿什么好看。”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者对抗某种情绪，“你说……我适合穿裙子，这样不会显得……冷冰冰的。”
苏祈安：“……”
【来了来了！原主的遗产！前任的锅！我就知道！这话百分百是原主说的！那个闷骚！不过……他说得倒也没错，欧阳晓月这张脸和身材，穿裙子肯定好看得惨绝人寰，就是气质太冻人……等等，她突然提这个干嘛？！】
“只是后来工作，”欧阳晓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语气恢复了平静，“就习惯了。这周末，我想买一些裙子穿一穿。”
苏祈安的大脑开始疯狂分析：怀旧？触景生情？人格分裂前兆？还是……新的治疗副作用？他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突然想买裙子啊？”
欧阳晓月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一脸懵逼的表情。然后，她用一种平静到近乎理所当然的语气，抛出了一颗炸雷：
“我觉得你会喜欢看我穿裙子。” 她稍微歪了歪头，这个略带天真的动作出现在她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反差感，“你不是不喜欢我冷冰冰的样子吗？”
苏祈安感觉自己cpU的散热风扇在悲鸣。这话没法接！承认？那是找死！否认？显得虚伪！而且“不喜欢你冷冰冰的样子”这顶大帽子他可不敢接！谁知道是不是原主当年的原话！
“我、我觉得挺好的啊！”苏祈安急中生智，试图把话题拉回安全区，“冷冰冰……不是，我是说，专业！干练！雷厉风行！这是欧阳总裁的魅力所在！穿什么都掩盖不了！裙子什么的，喜欢就买，不用管我喜不喜欢！”
欧阳晓月对他的慌乱似乎并不意外，甚至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狡黠的笑意。“那周六你陪我去，”她不再追问，转而提出要求，语气是不容拒绝的，“然后，帮我挑选。好不好？”
不是商量，是通知。但末尾那个“好不好”，又带上了一丝微弱的、不易察觉的……请求？
苏祈安看着她，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三圈，最终化作一声认命的叹息，点了点头。“……行。”
【完了，芭比q了。周末情侣（伪）约会套餐预定。小雅，我对不起你，虽然我们还没转正，但我周六就要陪前妻去买小裙子了！还要帮她挑！这是什么地狱级副本！我连自己袜子颜色都分不清，让我挑裙子？她是想让我死！而且……她今天这状态，到底什么路数？打感情牌？还是单纯……想尝试一下新皮肤？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晚上，等欧阳晓月洗漱完，穿着丝质睡袍走进客房（现在俨然成了她的第二卧室）时，苏祈安终于忍不住了。他靠在床头，看着欧阳晓月很自然地掀开被子在他旁边躺下，忍不住问出了憋了一晚上的问题：
“阿宁，”他侧过身，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你老实说，今天……真的没发生什么事情吗？什么事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把竞争对手生吞活剥或者公司市值翻倍，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冰山总裁心情如此“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