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安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他憋出一句:“我……我查了攻略。”
“什么攻略？”
“《如何给女朋友选礼物:从入门到放弃》，”苏祈安自暴自弃地说，“还有《十大不会出错的约会流程》。《三句话让女人为你花十八万》那个我也看了，但太贵了，学不起。”
温雅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笑得肩膀直抖，差点打翻水杯。
“所以你今天的行程——压马路、吃冰淇淋、拍大头贴、逛街、吃饭——都是按攻略来的？”
“嗯。”苏祈安老实承认，“但我没完全照抄。攻略说应该去听音乐会，但我真的会睡着，所以就改成了逛街。攻略还说晚餐应该去法餐厅，但我记得你不喜欢鹅肝，就选了粤菜。还有……”他指了指手链，“攻略说送项链，但我觉得你戴手链更好看。”
温雅不笑了。她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苏祈安看不懂的情绪。太复杂了，像把一整年的云霞都揉碎了塞进去。
“苏祈安，”她轻声说，“我怎么感觉我上当了。”
“上什么当？”
“上你的当，”温雅把手链戴在腕上，尺寸刚刚好，月光石坠在她纤细的腕骨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你这人，表面上是个钢铁直男，实际上……”
她没说完，只是笑着摇摇头，伸手覆上他放在桌面的手。
“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苏祈安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温度交融。
“嗯，”温雅点头，眼睛弯成月牙，“来不及了。”
从餐厅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夜空染成暧昧的紫红色。他们没立刻去取车，而是沿着步行街慢慢走。
街心公园的音乐喷泉正在表演。水柱随着交响乐起伏，彩灯变换，周围围满了拍照的人群。苏祈安和温雅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些跃动的水光。
交响乐到了高潮，最高的水柱冲天而起，在最高点炸开成万千水珠，又纷纷扬扬落下，在灯光里折射出钻石般的光芒。
就在这时，温雅踮起脚，在苏祈安脸颊上亲了一下。
很轻，很快，像一片羽毛掠过。
苏祈安僵住了。喷泉的水声、人群的喧嚣、城市的车流……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褪去。他只能感觉到脸颊上那个转瞬即逝的触感，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向温雅。她也正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盛着喷泉的流光和一点狡黠的笑意。
苏祈安没有说话。他只是伸手，轻轻擦掉她唇角——那里沾了一点冰淇淋渍，她自己都没发现。
温雅眨眨眼，脸微微红了。
喷泉表演结束，人群开始散去。他们顺着人流往回走，手不知什么时候牵在了一起。温雅的手指细长，很凉。苏祈安握紧了些，试图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回到江陵大学时，已经快十点了。校园里很安静，只有路灯在梧桐树下投出昏黄的光圈。苏祈安把车停在教师公寓附近的停车场——这个点，这里几乎没人。
他熄了火，却没立刻开车门。车厢里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今天……”苏祈安开口，又顿住。
“今天很开心。”温雅接上他的话，转头看他，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格外明亮，“谢谢你，安哥。”
“我也很开心。”苏祈安说，然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和脸颊上那个蜻蜓点水的触碰不同，和之前任何一次带着试探、安慰或冲动的吻都不同。这个吻很慢，很轻，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许诺什么。温雅的手攀上他的肩，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衬衫布料。
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苏祈安额头抵着温雅的，闭着眼，平复心跳。
“怎么感觉，”温雅忽然轻笑，气息拂在他唇边，“你像是在做贼一样。”
苏祈安睁开眼，果然看见她正警惕地左右张望——像只偷吃到鱼干怕被发现的猫。
“能不小心吗？”苏祈安苦笑，“上次在停车场被林书源撞见，我付出了十六顿饭的代价才封住他的嘴。要是再来一次，我怕是要给他做一年的饭了。”
温雅笑出声，整个人靠进座椅里，肩膀一颤一颤的。
“好好好，”她边笑边说，“让你受委屈了。那……明天补偿你？”
苏祈安眼睛一亮:“明天还有？”
“嗯，”温雅点头，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明天陪我去打球。”
“……打球？”苏祈安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网球。我约了场子，上午十点。”
苏祈安沉默了。三秒钟后，他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瘫在驾驶座上。
“不要啊——！”
那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惊起了不远处树上栖息的鸟。
温雅笑得更开心了。她伸手，揉了揉苏祈安耷拉下去的头发——像在揉一只大型犬。
“就这么说定了，”她推开车门，回头冲他眨眼，“明天见，安哥。记得穿运动服。”
然后她下了车，抱着那束玫瑰，步伐轻快地走向公寓楼。走到门口时，她转身，朝还瘫在车里的苏祈安挥了挥手。
月光洒在她身上，那枚月光石手链泛着温柔的光。
苏祈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网球……杀人网球吗？我这种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资深宅男，让我去打网球？我唯一的运动是在键盘上敲代码！完了，明天我一定会死得很惨。不过……】
他摸了摸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雅的体温和气息。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算了，死就死吧。毕竟，谁能拒绝一个会给你选“hello world”徽章、陪你拍傻气大头贴、在喷泉边亲你、还约你明天去打网球（虽然这可能是谋杀）的心理医生呢？】
他发动车子，驶出校园。车载音响自动连接手机，开始播放他常听的编程主题歌单。但今晚，他把歌单切到了一张舒缓的钢琴曲专辑。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彩色的河。苏祈安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过衬衫口袋上那枚徽章。
冰凉的金属。温暖的夜。
他忽然笑了。
明天要打球。该死。
但今晚的月亮，真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