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阳光好得有点过分。
苏祈安站在江陵大学教师公寓楼下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能吓跑树上的麻雀。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衬衫——在衣柜前纠结了足足二十分钟才选出来的——搭配一条深色牛仔裤，脚上是那双林书晴吐槽“直男审美巅峰”的白色板鞋。
【见鬼，我为什么要提前半小时到？小雅又不会迟到。而且这衬衫是不是太正式了？万一她觉得我用力过猛怎么办？要不回去换那件t恤？不行，那件胸口印着“hello world”……算了，就这样吧，再换我就该迟到了。】
他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十一朵，花店老板说这代表“一心一意”。这说法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买了。此刻这束花在他手里像个烫手山芋，他换了至少三种拿法:抱在胸前像领奖、夹在腋下像抢银行、拎在手里像拎大葱……没一种看起来正常。
【为什么送花这种古老仪式能延续几千年？这玩意的实用价值为零，保鲜期不到一周，价格还死贵。但温雅应该会喜欢……吧？她要是说“这太俗了”我该怎么接话？在线等，急！】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把花暂时藏到树后时，公寓楼的门开了。
温雅走了出来。
苏祈安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了一拍。
她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质连衣裙，裙摆到小腿，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她背着一个帆布包，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不，比大学生好看多了。是那种“我随便穿穿就美得让你窒息”级别的好看。
“等很久了？”温雅走到他面前，眼睛弯成月牙。
“没有...没有，刚到！”苏祈安脱口而出，说完就想抽自己——手里这束在太阳下晒了半小时、花瓣都有些蔫的玫瑰简直在啪啪打脸。
温雅的视线落在那束花上，眉梢微微扬起。
完了。要开始吐槽了。苏祈安已经准备好了至少三种解释方案。
然后他看见温雅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带着点揶揄的、医生看病人似的笑，而是真正的、从眼睛里漾出来的笑意。她伸手接过花，低头闻了闻。
“谢谢，”她说，声音轻快，“很漂亮。”
【过关了？！居然就这么过关了？！没有毒舌点评？没有心理学角度分析送花行为的象征意义？温医生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不对，我是说她今天心情格外好！太好了！】
“鲜花配美人，”苏祈安瞬间找回状态，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知道这位美人今天愿不愿意赏脸，跟我这个俗人约个会、谈个情啊？”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想咬舌头——太油了！太土了！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温雅却笑得更开心了。她坐进副驾驶，把花小心地放在膝上，系好安全带，才侧过脸看他:“安哥，没看出来啊，你还挺会的。”
“那是，我……”
“装的吧？”温雅眨眨眼。
“……”苏祈安噎住了。
【被看穿了！一秒破功！温医生你的专业是读心术吧？！一定是吧！】
温雅笑出声来，那笑声清清脆脆的，像檐下的风铃:“行了，不逗你了。今天去哪？”
苏祈安发动车子，驶出校园。周末的大学路熙熙攘攘，到处都是牵手的情侣、抱着书的学生、推着婴儿车的家长。这氛围让他莫名放松了一些。
“我们先去……”他顿了顿，像是在宣布什么重大决策，“压马路。”
温雅明显愣了一下:“压马路？”
“对，”苏祈安一本正经，“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走路。你看那些音乐会、艺术展、高级餐厅……太正式了，我去那种地方就犯困。我觉得我就适合压马路，逛逛街，买买……呃，看看。”
他差点说漏嘴。买什么？他也不知道。
“买什么？”温雅果然抓住了重点，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不知道，”苏祈安破罐子破摔，“随遇而安。看到什么买什么。”
温雅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笑得肩膀都在抖，不得不伸手按住眼角——怕笑出皱纹。
“苏祈安，”她好不容易止住笑，“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什么都没安排？这花也是临时在路边买的吧？”
苏祈安:“……”
【这女人是开天眼了吗？！我明明特意绕了三条街找的花店！虽然确实是今天早上才买的……但包装纸是我亲手挑的！丝带我打了三遍！这不算“临时”吧？！】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温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被我猜中了？”她抹了抹眼角，“行，那今天听我的。不过……”她晃了晃手里的花，“这个开场，我给你打八十分。”
“才八十分？”苏祈安故作不满，“我这真诚度满分好吧？”
“十分扣在演技太差，”温雅笑眯眯地说，“还有十分……留点进步空间。”
车子汇入主干道的车流。阳光透过天窗洒进来，在温雅的发梢跳跃。苏祈安从后视镜里偷瞄她——她正低头摆弄那束玫瑰，手指轻轻抚过花瓣，侧脸的线条温柔得不可思议。
【好吧，压马路就压马路。至少这个项目不需要提前预约，也不会因为我说错话而冷场。而且……和她一起散步，听起来好像也不坏。】
他把车停在了市中心商圈的地下停车场。周末的商场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情侣、家庭、成群结队的朋友。苏祈安和温雅混在人群里，像两滴水融进大海。
一开始是有点尴尬的。两人并肩走着，中间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苏祈安的手不知道往哪放，最后选择插进口袋——然后又觉得这个姿势太像领导视察，换成抱臂——更怪了。
“你是在走正步吗？”温雅忽然问。
“啊？”
“同手同脚了。”
苏祈安低头一看，左脚右手果然在同一节奏上。他赶紧调整，结果差点把自己绊倒。
温雅笑弯了腰。她伸手，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放松点，安哥，”她说，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我们是来约会的，不是来参加军训汇演。”
手臂上传来的温度和触感让苏祈安整个人僵了一瞬。然后他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她挽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行。
【稳住，苏祈安，稳住。不就是被挽个胳膊吗？你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那些大场面基本都是代码崩溃和服务器宕机。但原理是一样的！深呼吸，保持自然，别同手同脚……该死，又同手同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