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四环！”
还是不行！
他急得眼睛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明明感觉已经瞄准了靶心，为什么就是打不中？
“心浮气躁，屁用没有！”
班长陈大山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声音低沉冰冷，
“胳膊晃得跟风中风一样，指望子弹自己找鬼子？”
陈大山一脚踢在李铁柱的腿弯处，
“下盘稳住了！
肩膀顶死枪托！
那不是木头，是你杀敌的倚仗！”
陈大山粗糙的大手直接按在李铁柱扳动扳机的手指上，
“呼吸！呼吸要匀！扣扳机的时候，憋住那半口气！
手指慢慢用力，对，就这样，感觉像是……
捏死一个鬼子！
对，就是这种感觉！”
在陈大山的强制调整下，李铁柱感觉自己的身体姿态稳定了不少。
“砰！”
这一枪，感觉截然不同。
“七环！”
报靶声传来。
李铁柱心中一喜，可还没等他嘴角弯起，陈大山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七环就得意了？
七环打不死鬼子，最多让他嚎两声。
继续，今天不打上五次八环，你别想离开这靶场！”
另一边，刘旺的情况更糟。
他连续三次脱靶，脸色苍白，握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负责监督他的，是那位从黑石岭下来的通讯兵，姓周，左臂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周老兵没骂他，只是默默走到他身边，拿起自己的枪，单臂据枪，瞄准，击发。
动作流畅得仿佛那只受伤的手臂不存在。
“砰！”
“九环！”
周老兵放下枪，看着刘旺，声音平静得可怕：
“看见没？
老子一条胳膊，也比你这怂样强。
三营的弟兄，很多人到最后，连我这样都做不到了。
他们躺下了，我们这些活着的，就得把他们那份，也打出来。”
刘旺看着周老兵手臂上渗出的血迹，眼圈瞬间红了，他猛地低下头，用力擦了一把眼睛，再抬头时，眼神里多了点什么。
他重新举起枪，这一次，手臂稳了很多。
训练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
校场上，大部分战士已经结束训练去吃晚饭，只剩下几十个成绩不合格的，包括李铁柱和刘旺，还在进行着残酷的加练。
他们的胳膊早已肿痛不堪，每一次举枪都如同酷刑。
饥饿和疲惫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意志。
陈大山和其他几个老兵就站在他们身边，没有催促，只是在他们每一次击发后，冷冷地报出环数，或者上前粗暴地调整他们的姿势。
“想想三营的战士们！”
陈大山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打到最后的时候，想的绝不是胳膊酸不酸！”
“想想黑石岭上那些连枪都端不起来的弟兄。
他们用牙咬断了多少鬼子的喉咙！”
李铁柱感觉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手臂肌肉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咬紧牙关，心里一遍遍嘶吼：
“打中！打中！给老子打中！”
他再次瞄准，将那模糊的靶心想象成一张狰狞的鬼子脸。
“砰！”
“八环！”
听到报靶声，李铁柱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却被陈大山一把架住。
“还行，没给我们连丢脸。”
陈大山的声音依旧硬邦邦，但架着他的手却很有力，
“记住刚才的感觉。
下次，给老子打九环，十环！”
李铁柱重重地点头，几乎说不出话。
刘旺也终于打出了一个七环，达到了最低要求。
他瘫坐在地上，看着走过来的周老兵，咧开干裂的嘴唇，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周老兵难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像个兵样子了。
去，喝口水，缓缓劲儿。
明天，接着练。”
加练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李铁柱和刘旺互相搀扶着，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踉跄着走向炊事班的方向。
那里，给他们留了冰冷的窝头和稀粥。
他们没有抱怨，只是沉默地吃着，咀嚼得很用力。
校场边缘，丁伟和赵磊默默看着这一切。
“是不是太狠了？”
刘文英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轻声问道，他看着那些年轻战士疲惫不堪的身影，眼中充满不忍。
赵磊接口道：
“政委，您放心，这些兵骨子里都有股劲儿，压不垮。
今天流的汗，明天就能变成鬼子的血。”
第二天，拂晓的哨声照常响起。
当队伍再次集合在校场上时，赵磊注意到，那些昨天被加练的兵，眼神似乎不一样了。
少了些迷茫和怯懦，多了些沉静和凶狠。
尤其是李铁柱，握枪的手虽然还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但据枪的姿势，明显沉稳了许多。
“全体都有！射击预习，一小时！然后，实弹考核！”
赵磊大声下令。
这一次，校场上的枪声，似乎比昨日密集，也沉稳了许多。
“砰！”
“李铁柱，八环！”
“砰！”
“刘旺，七环！”
报靶声依旧严厉，但不再那么刺耳。
李铁柱稳稳退出弹壳，再次推弹上膛，眯起眼睛，瞄向那个代表着血仇的靶心。
他能听到，黑石岭的风，正掠过他的枪口。
队伍经过一段时间的射击训练后，战士们的准度明显提高了不少。
训练的过程中，各连里面的射击有天赋的战士也都陆续显现出来。
丁伟将各连的神枪手集中起来，进行狙击加强训练。
“呼吸要稳，心要静。”
丁伟亲自站在这些选拔出来的尖子面前，手里拿着一支经过简单改进的三八式步枪，枪身上用麻绳缠着几根布条，用作伪装。
“你们这些人，枪打得比一般的战士准，这很好，这意味着你能杀死更多的敌人，但这还不够。”
丁伟的目光扫过这几十张带着些许自豪，又有些困惑的脸，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普通射手。
你们是猎手，是藏在影子里的刀子，是要专挑鬼子军官、机枪手、掷弹筒手下黑手的索命鬼。”
丁伟指着远处山坡上临时设置的一些特殊靶标。
有的只露出半个头，有的在模拟移动，有的甚至只是挂在树枝上的一小块晃动的木牌。
“看到那些靶子了吗？
那不是让你们瞄着玩的。
那是鬼子的传令兵，是挥舞指挥刀的队长，是架着歪把子的火力点。
你们要练的，就是一枪，只有一枪的机会。
打不中，你就暴露了，鬼子的炮弹和机枪就会覆盖过来，你死，还可能连累身边的战友。”
“风向、距离、目标移动速度，甚至光线，都会影响你的子弹。”
丁伟继续讲解，这些都是他从无数次实战中总结出来的血淋淋的经验，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学的，不是怎么把子弹打进靶心，而是怎么在最复杂的情况下，把唯一的一颗子弹，送进最该死的那个鬼子的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