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的清晨，屯里还沉浸在睡梦中。曹云飞轻轻推开院门，发现管彤彤已经等在门外，鼻尖冻得通红。
怎么这么早？他赶紧把小丫头拉进仓房暖着。
管彤彤从怀里掏出几个热乎乎的鸡蛋：我娘煮的，说吃了暖和。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咱们找到金貂了！
曹云飞笑着摇头。金貂是传说中的宝物，毛色纯金，百年难遇。不过看着小丫头期待的眼神，他没忍心泼冷水。
靳从起哈欠连天地赶来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三人踩着昨日的滑雪板痕迹往山上走，黑云跑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他们。
第一个夹子空了。靳从起检查完汇报道，连诱饵都没剩。
曹云飞并不意外：可能是松鼠。他仔细查看雪地上的痕迹，看这爪印，是红松鼠干的。
接连三个夹子都空了。就在管彤彤开始泄气时，黑云突然在一处岩缝前狂吠起来。曹云飞心头一跳，快步上前——
一只通体乌黑的紫貂被夹住后腿，正龇牙咧嘴地嘶叫。这畜生即使被困也漂亮得惊人，毛色在晨光中泛着蓝黑的光泽，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公的！曹云飞小心地靠过去，用皮手套按住紫貂的头部，看这毛色，至少值一百。
管彤彤既兴奋又不忍：它...会疼吗？
很快就好。曹云飞手法娴熟地扭断紫貂的颈椎，确保它少受痛苦。他将貂尸小心地包进油纸，这张皮子给你留着。
接下来的收获出乎意料。在第十个夹子处，他们发现了一只罕见的白化紫貂！通体雪白，只有尾尖有一抹黑，像蘸了墨的毛笔。
我的娘哎！靳从起声音都变了调，这得值多少钱？
曹云飞却摇摇头：这个不卖。他小心地检查白貂，送到省城动物园，能换更多好处。
正午时分，他们已经收获五只紫貂。在最后一处夹子前，曹云飞突然停下脚步：不对劲。
夹子周围一片狼藉，雪地上满是挣扎的痕迹和...血迹？但夹子上空空如也。
是猞猁！曹云飞指着远处一串大脚印，把咱们的猎物抢了。
管彤彤气得直跺脚：强盗！
曹云飞却笑了：没事，它帮咱们省了功夫。他顺着血迹和脚印找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树下发现了被吃剩的貂尸——珍贵的皮毛完好无损，只是没了内脏。
猞猁只吃肉，不要皮。曹云飞像捡到宝似的把貂皮收起来，白赚一张。
回程路上，三人兴高采烈地清点战利品。路过那片废弃的参棚时，管彤彤突然拽住曹云飞：你看！
参棚下的积雪融化了一角，露出几株顶着红果的植物——是野山参！而且看茎叶的形态，起码是五品叶的老参！
发财了！靳从起激动地就要去挖。
曹云飞赶紧拦住：等秋天。他做了个记号，现在挖药效不足，卖不上价。他数了数，竟有七八株之多，这事儿别声张。
下山时，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黑云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张望。春风拂过雪原，带来远处达子香若有若无的芬芳。曹云飞深吸一口气，心想这才是赶山人最爱的时节——希望与收获，都在脚下这片沃土里孕育。
正月十八的清晨，曹家院里飘着淡淡的硝烟味。曹云飞蹲在仓房前的大缸旁，手里搅动着一根木棍。缸里是用芒硝和草木灰调制的溶液，三张紫貂皮正在里面浸泡。
要泡多久？管彤彤好奇地凑过来，辫梢差点沾到溶液。
三天。曹云飞把皮子翻了个面，每天换一次水。他指了指旁边绷着的几张兔皮，那些是练手的，先给你做副手闷子。
靳从起风风火火闯进院子，手里挥舞着封信：飞哥！省城动物园回信了！愿意用五十张动物皮毛换那只白貂！
曹云飞接过信细看，嘴角微微上扬：不止，还答应给咱们云记山货开个专柜。他看了眼正在晾晒的貂皮，这些够给你娘做件坎肩了。
管彤彤突然了一声：硝水溅到我新裙子上了！浅色的棉布裙摆沾了几个黄点。
不碍事。曹云飞从怀里掏出个小瓶，用这个洗。瓶子里是野猪胰脏熬的皂角液，去污效果奇佳。
小丫头洗着裙子，突然想起什么：哎，那几株山参...
别声张。曹云飞压低声音，等八月参籽红了再挖。他指了指西边的山头，那边应该还有，改日去看看。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曹有才领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进来：云飞，县里供销社的赵主任找你。
赵主任一进门就盯着晾晒的貂皮看：小曹啊，听说你们打着白貂了？他搓着手，县里想...
已经答应省城动物园了。曹云飞不卑不亢，不过，他指了指缸里的黑貂皮，这些可以优先供给县里。
赵主任有些失望，但看到那几张乌黑发亮的貂皮后又来了精神：好皮子！做女士大衣领子最合适！他突然压低声音，市里马书记的夫人正托我找呢...
最终，三张貂皮以四百五十元成交，比市价高出三成。赵主任临走时还预定了二十张兔皮，说是要给县文工团做演出服。
值了！靳从起数着钞票，顶我爹半年工资！
曹云飞却把钱一分为三：按老规矩，发现者拿双份。他特意多分给管彤彤一份，白貂是你梦见的，参棚也是你先发现的。
小丫头红着脸推辞，被曹有才一句话堵回去：拿着吧，早晚是一家人。
傍晚，曹云飞在油灯下处理那张最好的貂皮。他用鹿骨刀小心翼翼地刮去残留的脂肪，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管彤彤蹲在旁边看，时不时递上工具。
真要做围脖啊？她小声问，太奢侈了...
答应你的。曹云飞头也不抬，等硝好了，让你娘给镶个缎子边。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参棚的事别跟外人说。
夜深了，曹云飞送管彤彤回家。月光下，小丫头突然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你...为我做这些。说完就跑，红头绳在月色中一闪而过。
曹云飞摸着被亲过的地方，突然觉得重生以来所有的辛苦都值了。远处，老黑山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那里还有无数宝藏等着他去发现，但此刻，他心里只装得下那个系着红头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