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程空间跳跃的体验绝非愉悦。帝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被强行撕扯、压缩、然后如同炮弹般被投射进一条光怪陆离、充满混沌噪音的隧道。剧烈的失重感和时空错乱感几乎让他晕厥，只能死死守住眉心逆熵之源的一点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和剧烈的震动，跳跃舱的颠簸终于停止。舱内警报灯凄厉地闪烁着，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金属摩擦的焦糊味。
“咳咳…妈的…老子早饭都要吐出来了…”沃克第一个挣扎着解开安全带，脸色惨白地干呕着。青鸾虽然依旧沉默，但紧握剑柄的手指关节也因用力而发白。初代迅速检查着跳跃舱的系统状态，眉头紧锁。洛璃躺在特制的医疗担架上，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帝壹强忍着不适，看向舷窗外。外面并非预想中的冰冷宇宙，而是一片昏黄、压抑的天空。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能见度很低。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呈现铁锈色的荒芜山丘，看不到任何植物或水源的迹象。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残骸，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的遗骨。
这里绝不是“彼岸”基地预设的任何安全坐标。
“定位失败…导航系统在跳跃过程中受到强烈干扰，我们…偏离了航道，迫降在了一个未知星球。”初代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环境扫描显示…大气成分勉强可呼吸，但含有未知有害颗粒。重力约为地球的1.2倍。辐射水平…背景值偏高，但未到致命程度。初步判断，是一颗经历过文明毁灭的…废土星球。”
废土星球？众人心头一沉。刚从虎口脱险，又坠入了另一个绝境。
“能联系上‘星语者号’吗？”帝壹问。
初代尝试了一下，摇了摇头：“信号受到强烈干扰，无法建立稳定连接。只能确定他们成功跳跃了，但具体位置不明。”
情况糟透了。他们被困在了一个陌生的废土世界，装备有限，还有伤员。
“先离开跳跃舱，这里不安全。”帝壹当机立断。跳跃舱迫降的动静不小，很可能已经引起了本地“居民”的注意。
众人穿戴好简易的防护面罩（舱内应急物资），携带着必要的武器和医疗包，合力将洛璃抬出已经严重受损、冒着黑烟的跳跃舱。外面的空气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腐败的味道，即使隔着面罩也让人不适。
他们降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四周是扭曲的金属框架和破碎的混凝土块，像是一座城市的废墟。风卷起黄色的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找个地方建立临时营地，优先确保洛璃的安全和治疗环境。”帝壹观察着四周，“沃克，青鸾，警戒。”
沃克和青鸾立刻分散开来，占据有利地形，警惕地注视着废墟的阴影处。初代则和帝壹一起，寻找着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类似地下车库入口的结构，虽然入口被部分堵塞，但内部空间似乎还算完整。
清理开障碍，众人进入地下空间。里面阴暗潮湿，堆满了杂物，但至少能挡风遮尘，相对隐蔽。初代立刻拿出便携医疗设备，继续为洛璃进行维生治疗。帝壹则检查着随身携带的物资——食物、水、能源都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补给。
“我们需要了解这个世界。”帝壹对初代说，“跳跃舱的数据库里有没有关于附近星域的星图或文明记录？”
初代拿出一个受损的数据板，尝试读取：“损坏严重…只能恢复部分碎片信息…这个星球…似乎被标注为‘遗忘之境’，位于某个古老航道的边缘…曾经有过繁荣的文明，但毁于一场原因不明的‘终末战争’…现在是被各大势力忽略的三不管地带…常有逃犯、流亡者和小型佣兵团在此活动…”
三不管地带？流亡者？这听起来既危险，又可能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沃克突然压低声音发出警告：“有动静！一点钟方向，大约三百米，有东西在移动！不止一个！”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帝壹和青鸾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入口附近，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在昏黄的尘土中，几个穿着破烂、身上挂着各种零碎物品、手持简陋能量武器或冷兵器的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朝着跳跃舱残骸的方向摸去。他们的动作矫健，眼神警惕，看起来像是本地土着或者…拾荒者。
“看样子是冲着我们的坠毁舱来的。”沃克舔了舔嘴唇，“要干掉他们吗？看起来没什么威胁。”
“别急。”帝壹阻止了他，“先观察。我们初来乍到，需要情报，也许能和他们…交流一下。”他不想一来就树立敌人。
那些拾荒者很快靠近了跳跃舱残骸，兴奋地围着它打转，用工具试图拆卸还有价值的部件。他们之间用一种音节短促、夹杂着大量俚语的语言交流着，帝壹只能勉强听懂几个词：“新货”、“天上掉的”、“肥羊”。
显然，他们把跳跃舱当成了天降横财。
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几辆改装得奇形怪状、覆盖着装甲、架着重武器的越野车扬起漫天尘土，疾驰而来！车身上喷涂着狰狞的骷髅头和闪电标志。
拾荒者们顿时惊慌失措，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想要逃跑，但已经来不及了。越野车将他们团团围住，车上跳下来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色皮甲、装备明显精良得多的武装分子。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
“秃鹫帮办事！杂碎们，把东西留下，滚蛋！”刀疤脸大汉声如洪钟，手中的多管能量枪对准了拾荒者。
拾荒者们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反抗，乖乖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和刚刚拆下的零件。
秃鹫帮…看来是本地一股势力较大的匪帮。帝壹皱起眉头，情况有点麻烦。
刀疤脸满意地看着拾荒者连滚爬爬地逃走，然后指挥手下开始大肆拆卸跳跃舱。“妈的，这次收获不错！这玩意儿看起来挺高级，拉回去肯定能卖个大价钱！”
眼看跳跃舱就要被彻底拆毁，里面可能还有有用的物资或者信息存储设备！
帝壹知道不能等了。他深吸一口气，对沃克和青鸾使了个眼色，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主动从藏身之处走了出去。初代留在原地保护洛璃。
“嘿，朋友们。”帝壹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恶意，脸上努力做出一个平和的表情，“这艘船是我们的。我们遭遇了事故，迫降在这里。我们需要里面的部分设备和物资。”
秃鹫帮的人立刻警惕地举起武器对准了帝壹。刀疤脸上下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贪婪。帝壹等人的穿着和气质，明显与这个废土世界格格不入。
“你们的？”刀疤脸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小子，在‘遗忘之境’，掉下来的东西就是无主的！谁捡到归谁！这是规矩！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看你们细皮嫩肉的，不像本地人。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也许老子心情好，可以饶你们一命，顺便带你们去‘锈蚀镇’见见世面。”
所谓的“见见世面”，显然不怀好意。
帝壹心中冷笑，废土的法外之地，果然还是靠实力说话。他放下举起的双手，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渐渐锐利起来：“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另一个规矩。比如…先来后到？或者…实力为尊？”
刀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匪徒们也跟着哄笑。
“实力为尊？小子，你怕是没睡醒吧？就凭你们这几个…”他话音未落！
帝壹动了！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刀疤脸的身侧！速度之快，远超常人理解！
刀疤脸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一麻，沉重的多管能量枪已经易主，落在了帝壹手中。帝壹调转枪口，直接顶在了刀疤脸的太阳穴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匪徒的笑声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沃克和青鸾也适时从隐蔽处现身，武器对准了其他匪徒，虽然人数劣势，但气势上瞬间压倒了对方。
“现在，”帝壹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们的’飞船，以及…怎么去那个‘锈蚀镇’了吗？”
废土世界的第一课：法律失效之地，真理只存在于射程之内。而帝壹这位曾经的法庭癫公，似乎很快就要在这片星尘废土之上，重新定义什么是“法外狂徒”了。秃鹫帮，成了他适应新环境的第一块试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