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满目疮痍的清风镇,九叔与萧承并未直接返回任家镇。玄机子被夺舍一事,以及五仙教背后清晰的地府叛军烙印,都表明阳间的暗流已汹涌至不容忽视的地步。常规的传讯手段恐已被监视,清风镇这条线亦断,必须另寻他法与地府正朔取得直接联系。
“为今之计,唯有冒险一试,通过那条阿福阿禄曾提及的、连通阴阳的隐秘通道,直入地府,面见崔判官。”九叔沉吟片刻,做出决断。此举风险极大,地府如今叛军势大,他们身为生人(或特殊存在)擅闯,无异于深入龙潭虎穴。但局势紧迫,已无万全之策。
萧承颔首:“可行。我对幽冥海与镇龙石有所感应,或可借此规避部分凶险。且叛军料想不到我等敢主动深入。”他语气平静,仿佛即将前往的不是森罗地府,而是寻常邻镇。
二人计议已定,传讯回任家镇告知石坚大致情况与计划,嘱其固守并联络各方同道警惕。随后,他们依据阿福之前隐约透露的方位,一路向西南疾行,深入人迹罕至的苍莽群山。此处山脉走势奇特,阴气极重,多有古战场遗迹与乱葬岗,是阳间与地府气息交织的薄弱点之一。
历经数日跋涉,避开几处盘踞的凶煞妖物,两人终于在一处终年云雾缭绕、寒气刺骨的山谷深处,找到了一条隐蔽的裂缝。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里幽暗无光,散发出精纯至极的九幽阴气,寻常生灵靠近便会被冻僵魂魄。谷口散落着几具早已风化不知多少年月的白骨,有人的,也有妖兽的,皆面朝裂缝,保持着惊恐奔逃的姿态,似在警告生人勿近。
“便是此处了。”九叔面色凝重,取出一张特制的“隐阳符”贴在胸口,周身生气顿时内敛至极致。萧承则无需符箓,心念一动,混沌气息流转,模拟出精纯阴魂波动,比九叔更像一个道行高深的鬼修。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裂缝。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周遭并非岩石,而是粘稠如墨、缓缓流淌的阴气壁垒。光线彻底消失,唯有神识可辨方位。刺骨的阴寒无孔不入,带着拉扯魂魄的诡异力量。脚下并非实地,而是需以法力凝聚阴气,步步为营。耳边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凄厉哀嚎与锁链拖曳之声,扰人心神。
这并非阳间任何已知的洞穴,而是一条不稳定的人间与阴司的夹缝通道!
九叔手持桃木剑,剑尖凝聚一点纯阳金光,既作照明,亦驱散靠近的阴邪秽物。萧承则如鱼得水,混沌体质自行吞噬炼化侵袭而来的精纯阴气,反哺自身。他神识如网,仔细感知着通道壁障的稳定性与前方气息。
行约一炷香功夫,前方隐约传来哗哗水声,阴气愈发浓郁精纯,甚至开始凝聚成滴滴黑色的“阴露”。通道也逐渐开阔,尽头隐约可见一片灰蒙蒙、无边无际的浩瀚水面,水色幽暗,死寂无声,唯有远处有点点绿油油的鬼火漂浮。
“忘川支流……”九叔低语,神色更加谨慎。忘川河,地府标志,渡过此河,便算正式踏入阴司地界。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通道,步入那片灰色河滩之时,异变陡生!
侧后方粘稠的阴气壁障突然一阵剧烈扭曲,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紧接着,三道凝练至极、充满杀意的黑色锁链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撕裂壁障,直取萧承后心!锁链之上符文闪烁,专克魂体,正是地府鬼差拘魂所用的“勾魂索”!但此刻,索上散发的却是冰冷刺骨的叛军煞气!
偷袭!有叛军伏兵早已潜伏在此通道之内!
袭击来得极其突然且狠辣,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二人心神稍松,即将踏入陌生地界的刹那!
“小心!”九叔虽惊不乱,桃木剑回扫,金光暴涨,化作一道弧形光盾,试图格挡。但那三条勾魂索蕴含的力量远超寻常鬼差,光盾剧烈震荡,竟有溃散之势!
然而,萧承仿佛背后长眼,在锁链及体的前一刻,身形微晃,并非闪避,而是以一种玄妙的角度侧身,右手五指如钩,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迎向三条锁链的链头!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光华,只是五指间混沌气息流转,如同无形旋涡。
“叮!”
一声清脆却沉闷的异响!那三条足以撕裂鬼王魂体的勾魂索,触碰到萧承指尖的混沌气息,竟如同冰雪遇阳,前端瞬间黯淡、扭曲、继而寸寸碎裂!索上蕴含的叛军煞气更是被混沌气息蛮横地吞噬、净化!
“什么?!”
阴气壁障后传来三声惊骇的低呼,三道身着叛军制式魂甲、面目模糊的鬼影被迫现出身形,手中握着断裂的锁链,魂体因法术反噬而剧烈波动。他们奉命在此通道设伏,截杀可能通过此路联系崔判官的阳间修士,万没想到目标如此棘手,竟能徒手崩碎勾魂索!
“藏头露尾,死!”
萧承眼神一冷,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机会。他并指如剑,隔空点出三下。三道凝练如实质的混沌尸气,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三名叛军鬼影眉心。
三名鬼影连惨叫都未能发出,魂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残雪,瞬间消融瓦解,只留下三缕精纯的魂力被萧承悄然吸收。通道内重归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九叔收起桃木剑,看着消散的叛军伏兵,面色凝重:“叛军竟在此密道设伏……看来地府局势比想象中更糟,崔判官等人的处境恐怕也极为艰难。”
萧承感知着通道尽头忘川河方向,缓缓道:“伏兵虽除,但动静可能已惊动对岸。需尽快渡河,找到崔判官。”
两人不再迟疑,身形一闪,冲出通道,踏上了灰暗死寂的河滩。面前,忘川河水无声流淌,河面宽阔,看不到对岸。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魂体僵硬的寒意与无尽的哀伤怨念。
寻常鬼魂需靠摆渡人才能过河,但九叔与萧承皆非寻常。九叔取出一张金纸符船,念动咒语,符船见风即长,化作一艘散发着微光的渡船。两人跃上船头,渡船无风自动,破开灰色的河水,向对岸驶去。
船行河中,水下隐约有无数苍白的手臂伸出,试图拉扯渡船,更有惑人心神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九叔口诵净心神咒,金光护住船体。萧承则静立船头,周身散发的混沌气息让那些水鬼怨灵本能地畏惧退避。
然而,就在渡船行至河心之时,萧承怀中的阴使令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灼热感!与此同时,他对岸方向的灰雾之中,陡然亮起数十点猩红的光芒,一股浓烈的杀气混合着叛军特有的煞气,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看来,对岸的‘欢迎仪式’阵容不小。”萧承目光穿透灰雾,看到了对岸河滩上列阵以待的大批叛军鬼卒,以及几名气息强悍、显然是头目的鬼将。
叛军的主力拦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