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与更加专注捧着周淮起的脸，闭上了眼睛。精神丝细细密密地缠绕，黑色物质被逐渐剥离，露出了沸腾岩浆的地表。
苍牙为什么不见踪影？严清与观察着，终于在一团黑泥中发现了苍牙。
苍牙虚弱得不行，浑身被黑色物质紧紧缠绕，原本油光顺滑的毛发变得黯淡无光。它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严清与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图景一阵波动。雪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纯白的毛发在灼热的环境中格外醒目。它焦急地围着苍牙打转，然后用前爪开始刨挖那些缠绕在苍牙身上的黑色物质。
“雪球？”严清与有些惊讶。雪球很少会主动出现，但一想到这是周淮起，它出现也不会奇怪。
雪球回头看了严清与一眼，又继续用爪子和牙齿撕扯着那些黑色物质，每扯开一点，苍牙的呼吸就顺畅一分。
苍牙小声地呜咽了一声，甩了甩尾巴。严清与也上前去帮助他。
“坚持住，”严清与开口，“很快就好了。”
雪球的动作越来越快，它用牙齿咬住最粗的那根黑色物质，猛地向后一扯。随着这根主要束缚被解开，其他黑色物质也开始松动。严清与趁机用精神丝将它们一一剥离。
当最后一丝黑色物质被清除时，苍牙终于挣脱了束缚。它虚弱地晃了晃身子，然后蹭了蹭雪球的脸颊。雪球温柔地舔舐着苍牙被弄脏的毛发，一狗一狐紧紧相贴。
严清与看了一会，又开始观察四周。
苍牙恢复自由，黑色物质也被清理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细小的精神丝仍然被纠缠着。清泉凝固了部分沸腾的岩浆，将纠缠成结的精神丝理顺。
整个精神领域平静了许多。
严清与皱眉，为什么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周淮起还没清醒过来？
严清与忽然吃痛，将思绪拉回现实，周淮起虽然被铐着手腕，但手紧紧抓着严清与的大腿，掐出了一道红痕。严清与想要挣脱但却被牢牢锁住。
严清与咬紧下唇，这体验可不算好。
到底疏导了多久？外面的人还在等着吗？房间内很黑暗，也没有钟表，严清与根本不知道两个人保持了这个状态保持了多久，久到他都觉得有些麻木虚脱了。
他将精神丝再次探入周淮起的精神图景深处。这一次，他听到了在火山的最核心处，传来沉重的铁链拖曳声。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严清与皱眉，他尝试靠近，却被岩浆滚烫的热气隔开了，根本过不去。
这个地方拒绝任何人的窥探。除非......深度结合。
周淮起从来没有明着说想跟自己深度结合，可严清与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强迫自己，但是内心是有渴望的。
严清与那时总当做没看见，没察觉。自从见过了沈临崩溃痛苦的样子，他心里总些害怕。害怕将生命完全交到另一个人手中，害怕失去自主权。
但现在……
看着周淮起在失控边缘挣扎的模样，严清与有些动摇了，如果周淮起不能恢复正常，如果他就此变成变异体，如果……他不在了，留自己独自活着……不管怎么想自己心里好像总是缺了一块，空洞的感觉。
严清与想自己是绝对无法接受周淮起的离开的。
其实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严清与看着周淮起的脸，摁着他的腹肌，十分恶劣地想：如果自己死了，他希望周淮起能跟自己殉情。
这种想法一出现在脑子里就把严清与自己吓了一跳。要立马摇了摇脑袋，把这些想法甩出去。有些后怕，自己该不会是被那些黑色物质影响了吧。
“淮起，”严清与轻声呢喃，同时放松了自己的精神屏障。
他主动将自己的精神图景向周淮起敞开，邀请对方进入最私密的精神核心。这是结合的邀请，是毫无保留的交付。
然而就在他的精神丝即将触碰到周淮起最深处的领域时，周淮起忽然迷迷糊糊得缓慢清醒过来。
结合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严清与一个人能决定的。周淮起潜意识里是接受严清与的，可不知道为何，严清与忽然感觉身边越来越灼热，热到没办法呆住的地步。
“不……不要，”周淮起忽然反抗了起来，将严清与整个人推出了他的精神领域。
严清与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惊住了。他从未被周淮起如此激烈地拒绝。
“你醒了吗？我是严清与，你看着我。”严清与见周淮起说话，一时高兴，也顾不上周淮起拒绝自己的行为。
周淮起眼睛缓缓聚焦，瞳孔恢复了清明。看清楚两人现在在做什么，周淮起血液倒冲到头，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你……我……我们……”周淮起还有点搞不清状况。
“你先别动。”严清与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还在疏导。”
周淮起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镣铐，以及严清与大腿上被他掐出的红痕。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超市的失控，被带回塔狱，严清与闯入小黑屋……
“我伤到你了吗？”周淮起的声音里满是愧疚。
“没有。”严清与简短地回答，试图从他身上下来，却因为长时间的保持同一个姿势而腿软。
严清与难耐地趴在周淮起的胸口，撑着胸口坐起来，手将他的止咬器取下，凑上去轻轻一吻。
“还不舒服吗？”严清与问。
周淮起脑子一团浆糊，不知道严清与到底说的是什么，稀里糊涂道：“啊……很……很舒服。”
严清与看着周淮起不断下移的视线，反应了一会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刚刚急着疏导救人，严清与没有什么羞耻心，现在周淮起醒了那股不好意思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他脸迅速变红：“你在说什么。”
“啊？不是问这个吗？”周淮起还搞不清楚情况。
“你的……精神领域……现在，可以，控制了吗？”严清与一字一顿。
“哦哦哦。”周淮起这才反应过来，“可以。”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严清与不放心。
周淮起支支吾吾了一会才开口：“涨得有点难受。”
“周……淮……起……”严清与幽幽道。
“帮我解开。”周淮起动了动手腕，严清与倒是想解开，可是他没有镣铐的钥匙。
“难道要让我这样那个吗？”周淮起瞪大眼睛。
严清与憋着一股劲声音跟喉咙里挠出来没什么两样：“你躺好，我来。”
……
“对了，”严清与开口提议，“我们……结合吧。”
周淮起没想到严清与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忽然想起刚刚那股想要冲破自己内心最隐秘的地方的力量。
周淮起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注视着严清与，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清与，”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挣扎，“再等等。”
“为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严清与想过周淮起会惊讶，想过他会开心，想过他会激动，想过他会迫不及待，唯独没想过他会拒绝自己。
他直视着周淮起的眼睛：“为什么？你明明想要，为什么又要拒绝？”
周淮起避开他的视线：“我……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合适。我们还在塔狱，外面还有人等着……”
周淮起甚至不敢看自己，他在撒谎。
严清与直接戳破周淮起的话：“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周淮起的嘴唇动了动，又抿上。
如果自己再次失控时会连累严清与，如果结合后自己出事，严清与就会独自承受风险。他见过太多结合后的哨向，一方出事时另一方痛不欲生的样子。
这次是救回来了，可万一还有下次呢，下下次呢？能每一次都那么好运吗？自己是哨兵，注定每一天都活在不确定里。
之前总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可自己却总是忽视现实的不确定性。
周淮起不敢赌。
见周淮起没有回答，严清与不知道为何有些恼怒。他挣扎着要从周淮起身上下来：“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
“等等，我不是不愿意。”周淮起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严清与狠狠甩开。
严清与踉跄地站起身，踩着鞋子，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物一边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你犹豫了，证明你还没想清楚。”
周淮起脑子如同一团浆糊，但是感觉出来了，严清与有些生气了。
严清与确实有些生气了，但更多的是气自已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明明知道周淮起状态还不稳定，却因为一时冲动就提出了结合。
更气的是，自己竟然会因为被拒绝而感到受伤。明明是他自己一直犹豫不决，现在周淮起的犹豫反而刺痛了他。
周淮起见严清与情绪明显低落，想伸手拉住他，但手还被锁着，无能为力。他着急道：“并不是的，只是这个地方不合适。”
“你需要时间。”严清与打断他，“我明白。”
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转身看向周淮起。黑暗中，他看不清周淮起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目光。
“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谈。”严清与说，
周淮起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严清与没给他机会。
他走到监控旁边，想伸手拿开盖在摄像头上的外套，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到床边，心不在焉地帮周淮起穿好衣服。
“我去找他们……”严清与又看了看黑屋里的环境，他实在是没有给别人看激烈战斗后现场的爱好，又补充了一句，“找他们拿钥匙。”
周淮起无能地躺着看着严清与离自己而去。
过了一分半钟，严清与拿了钥匙回来，把周淮起的手给解开。
周淮起扭了扭酸痛的手腕，里面把严清与拉到自己怀里，严清与挣扎了一下：“别……”
“别生气。”周淮起蹭蹭严清与的颈窝，把整个人抱得紧紧的，脸埋了进去，心里有些忐忑，“你别不听我解释。”
“我重新想了一下，你可能现在有点冲动，我担心你会后悔。”周淮起的头发蹭在严清与的脖颈，“我想让你冷静一下，真真切切地想好了，再做决定。”
周淮起想了想又道：“我不想你是因为这件事被刺激到才有这个想法。”
严清与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他靠在周淮起怀里，感受着对方有力的心跳。他其实没有多生气，只是不知道怎么着，就想找点周淮起的麻烦。
可能这就是矫情吧。
“我没有一时冲动。”严清与轻声说，“我想了很久，只是今天才说出口。”
周淮起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结合之后，我们就再也分不开了。我的痛苦会成为你的痛苦，我的危险也会成为你的危险。”
“我知道。”严清与回头看着周淮起，“我当然知道。”
两人对视着。
“给我一点时间，”周淮起最终说道，“等这一切结束，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严清与其实明白周淮起的顾虑，那些担忧并非毫无道理。但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还是悄然蔓延开来。
自己有些任性了。在这样混乱的时刻提出结合，确实不够理智。
周淮起是个双标的人，明明是他让自己有事情不要一个人扛着，但他却一个人把所有的风险都扛着。
严清与不禁想起刚才疏导感受到的那些被压抑的情绪：愤怒、恐惧、绝望......
周淮起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这些，总是装作一切都好的样子。
这让他感到些许无力。他们明明是最亲密的恋人，周淮起却总想把他隔绝在危险之外。
“好。”尤晏还在门口等着，留给两人的时间并不多，严清与最终还是轻声回应，“我等你。”
说完他让周淮起松开了自己，周淮起也起身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了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