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管兄弟俩的震惊目光,崔氏继续郑重回答。
“按照母亲的意思,分散建了数十处马场,如今战马总计五千,良马一万五。”
李锦荣沉吟,这数字确实不够她的预期;不过马匹买卖的生意本就容易被官府盯上,能有现在的数量已经证明崔氏的能耐与手段;沉吟片刻,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小木牌递给崔氏。
“若想达到我的预期,还需派人在漠北游牧部族也建立商号与马场;你这里距离漠北最近,银子便由你来调度,亦可从江南及其他地方调度,这是令牌。”
至于人选,李锦荣心中也有数,过些日子便会请见崔氏,只要双方的令牌对得上便可。
“漠北的商号建起之后,我还会给你派些人手,这边山里挖出来的各种矿产便运送到那边,也算是掩人耳目。”
之所以盯上这些矿产,本就是为了打造兵器与甲胄,晋国管控森严不说,更不能被人察觉与晋国公府的联系;漠北各部经过上一次的大战,原本团结的王朝又脱离出不少部落,正是他们扩大势力的时机。
不过是借着生意的名头给他们漏出去一些残次品,既满足了他们的需求,还能真正达成李锦荣的预期,再合适不过。
然而崔氏还有怀疑:“可到底是我们不可控的范围,若是金国再次统一各部,我们的东西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这一点李锦荣并不担心,国公府豢养百年多的暗卫营不是吃素的,且这几年她还扩充了护卫,也给了教头训练法子,那些人足够能应付突发情况。
她也更加笃定,即便金国再次统一政权,但他们手中没有矿产与技术,便是抢了也发挥不到作用,还不如与商号合作;几年之内绝不会出现崔氏担忧的情况,若将来真有变故,大不了李锦荣率人去抢回来。
来到小世界她已轻松了几年,早做好了几手准备,有的是法子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婆媳俩说完正事后,已到晚膳时间,崔氏令人直接在中堂隔间摆膳,席间有不明白的还会问婆母。
兄弟俩最先吃好,放下筷子之后,杨筠之犹豫着看向祖母,小心问:“祖母又是收集战马,还要将矿产运送到漠北,且大伯母这里还有粮食生意······孙儿不明白,祖母意欲何为?”
单是他说的这些,晋国都有明确律法,官员之家不得经营;可祖母除了那些明面上的产业,暗地里却将这些生意也都做了,小少年心中竟生出惶恐不安之感。
四人又去了正院,舒服斜靠在窗前暖炕的大迎枕上,李锦荣这才考两个孙儿。
“这一路你们看了不少,也听了不少,不如你们说说我想做什么。”
眼中犹豫片刻,杨筠之还是大胆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些生意都与打仗有关,可陛下绝不允咱们国公府做这些;因而,祖母是预留后手,若是将来朝廷为难国公府,您是要···起兵谋反?”
这下子,崔氏与杨霆之也都震惊看向老太君;不是吧,难道真被二郎说中了,老太君竟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有这般大的胆魄么?!
“倒是不枉你在清寂先生门下学习几年,二郎心思果然细腻敏锐。”李锦荣首先肯定这孩子的聪慧,而后眼眸微挑:“若我真有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你们又当如何?”
脑海中的91号也凝神屏息,等着几人的回答。
谁也没想到,最先跳起来的是杨霆之这个最小的孩子;只见臭小子眼中都是惊奇与兴奋,语调都尖利几分:“祖母但有驱使,三郎定最先为您冲锋陷阵!”
难怪祖母更注重教导他武学与战术,还特意在几年前用药汤为他洗筋伐髓,看来祖母早看出他在武学上的天赋异禀,这是对他寄予厚望呀。
眼看臭小子还要说,杨筠之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再不让臭小子闭嘴,还不知他能说出何等更耸人听闻之言,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见臭小子终于安分下来,这才转头继续问:“可是为何?”
“祖母明知咱们国公府乃几百年忠勋之家,您如此,不只是背叛家国,更是违背祖训。”小少年还是想不通,祖母怎会生出这等骇人的想法。
若真是如此,将来杨家人再不是世人敬仰的忠君之家,而是犯上作乱的逆贼,杨筠之不信祖母不清楚这些。
“且皇家待咱们国公府也是礼遇有加,如今还封了父亲为当朝右相。”祖母又是怎么想的,竟提前便暗中筹谋这些。
就连崔氏也满头雾水:“二郎所言有理,如今陛下待咱们国公府确实恩重,母亲为何有此打算?”
看看几人,李锦荣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
她不曾想错,杨家人只是骨子里刻上了忠君爱国的思想,却并不缺胆魄。
到现在,这两人也只是问她为何这么做,却没有因她筹谋的这些而惊惧害怕;杨霆之这个最小的孩子还未曾被这种思想影响束缚,所以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跟着祖母干就是。
但她还是问:“先别想我为何如此假设,只问你们一句,若是我真的要行大逆不道之举,你们可害怕被牵连?”
还是杨霆之第一个摇头:“三郎才不怕,祖母行事必有您的道理,只要是祖母所令,三郎必执行到底!”
率军打仗啊,是个郎君都会热血贲张好罢,杨霆之才不觉得自己小,还很期待呢。
杨筠之与崔氏也点头:“若您坚持,我们这些后辈必然是谨遵您的号令。”
身为杨家人,最不缺的便是面对生死的胆魄。
看看几人,李锦荣满意而笑:“行了,不必如此担忧与紧张,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若将来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也绝不会毁了国公府数代英名。”
悄悄松了口气,杨筠之眸光又凝重:“祖母不会无故投入这般多的精力做这些,且自古皇家便疑心手握兵权的武将之家;但如今父亲已经弃武从文,陛下难道还要为难国公府?”
李锦荣颔首:“显然你在清寂先生那里领会到的只是皮毛,还需你仔细琢磨,过三日将你想到的告知祖母,那时再为你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