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谢檀渊意外她的反应，竟这般简单就答应了？
李锦荣扑哧笑开：“为何要惊讶，你我虽和离了，却并未争吵与闹的不死不休；不管如何，之前喜欢你爱过你是真，虽因观念不一致和离，但情意总还是有的罢。”
这人可是上将军，有时候用他的名头行事，简直是事半功倍，李锦荣怎么可能拒绝。
见她笑的轻松随意，谢檀渊也终于唇角微扬：“锦儿与世间大多女子截然不同，也一再颠覆我对你的认知。”
就谢檀渊知道的，京都也有权贵夫妻和离；然而和离时极尽争吵，和离后也都形同陌路；却不想李锦荣竟能如此坦荡，于她而言，过去的事情便是过去了，绝不会因此纠结反复。
更难得，她分明是因为自己未曾真正尊重她而提出和离，却又为了她心中筹谋，坦然承认利用他的身份地位与权势。
或许有人会说她心口不一，分明说着不愿将就，却还是不舍得他的地位权势；可谢檀渊很清楚，她承认的对自己的利用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为了更便捷更快速达成她心中所愿。
如此坦荡，如此真性情······谢檀渊只会觉得她更至情至性，也更可爱，亦更加舍不得放开这样的她。
看一眼车帘外路人匆匆而过，李锦荣转头对上他专注的视线，再一次坦诚心意。
“谢檀渊你知道么，我如此做这些，并不是想要搏一个名声，也并不是想成为女子的标杆。”
而是她想重新定义世间对女子的责任。
世人定义的女子责任，无非相夫教子；在家时为家族利益与夫家联姻，出嫁后因夫妻一体为夫家奉献一切。
“在我看来，女子在相夫教子与孝敬上辈之外，亦可行走朝堂，亦可领兵作战，亦可有自己经营的商行、店铺，亦可根据自己的心意与能力自己谋生，亦可好好珍惜自己。”
可世道对女子有诸多束缚，令她们不得不选择妥协，但李锦荣就是觉得女子也有不一样的责任；譬如她选择帮助一些女子，就是李锦荣为自己定下的责任。
“我也不知我这般做会落得何等名声。”女子语音飘渺而不乏坚定。
或许她会得到一些女子的肯定与钦佩，或许她将被世间男子骂的一身污名，被文人墨客们定义为异端······
“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就如乱世时为百姓立命的开国之君；总要有人做，才会有希望。”
或许她想象中的一切并不能实现，也或许需要很久之后才能实现。
“但我希望世间能给女子更多宽容，能有更多女子肯定她们也是独立的个体；若干年后，女子也能正大光明与男子读书学习，也能根据自己的心意而活，更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择一人终老，亦可为家国尽一份力。”
狭长瑞凤眸灼灼盯着她，再也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谢檀渊郑重许诺：“如今我真正懂了锦儿的心，那些开国帝王可以拿为民立命为由争一片天，锦儿亦可为天下女子争一分天地与自由！”
“所以，锦儿只管放手去做，即便和离了，我依然在你身后。”
女子绽开如花笑颜：“好，你在朝堂稳定天下，我在江湖为女子博许多个可能，我们都尽心尽力，便是不负此生。”
从她提出和离以来，二人真正相视一笑，算得上拨云见月。
次日，李锦荣便带着自己的陪嫁搬去一处嫁妆宅子，还是谢檀渊带人亲自送她过去；当时福伯万般不舍，还想劝说，却被谢檀渊主动拦下。
他如今已明白李锦荣所图，也深刻理解与认同她的观念，又怎会让自己的人拖后腿；即便福伯是为了他，可也不能打着各种旗号要求李锦荣退让。
是的，如今的谢檀渊已经意识到，很多人的为你好，其实就是要求对方一再退让。
分明是他做错了事，也是他触碰了李锦荣的底限，哪里还有颜面挽回；便是他之前万般不舍，说是想尽办法挽回，何尝不是一种胁迫，胁迫着李锦荣妥协。
她是那般明媚耀眼的女子，又有那般的心胸与眼界，为何要为了他一再退让与妥协？
不只拦下福伯的劝说，谢檀渊还在之后又去了李家，亲自与李金澜夫妻说明不要再劝说李锦荣；并且坦然认错，他不该利用李锦荣对爹娘的孝心而妄图用亲情裹挟她退让。
从李家回来次日，谢檀渊又派心腹在京都引导人们的言论；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上将军府，从李锦荣搬出去那日，京都便有不少猜测与议论。
他怎么忍心世人非议李锦荣，于是派出心腹，装作普通百姓，在人们议论时说出和离真相，是上将军辜负了镇国夫人。
几日后，人们的议论从怀疑与笑话李锦荣，变成了不可置信与羡慕；不可置信的是她怎么舍得上将军府的荣华富贵，羡慕的是她这份果决与洒脱。
京都最大的首饰店，几名贵女一边挑选首饰一边压低声音议论，一个看上去胆怯娇弱的女子低低惊呼：“只是因为上将军与温家人来往多了些，镇国夫人就提出和离，这也太锱铢必较了罢？”
另一个爽利些的女子撇嘴：“你还不知么，哪里是这般简单；之前晋王之乱时，陛下说上将军去了江南巡视河道，其实是上将军被温如玉下了蛊毒昏迷；你们想想，若不是亲近了些，温如玉哪有机会给上将军下蛊毒？”
本来那二人便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上将军还多年未娶；好不容易大婚了，温如玉又和离归京，还住在上将军府隔壁······那时京都多少人议论此事，还有庆安郡主为了温如玉多次刁难镇国夫人，换谁不在意？
爽利女子继续道：“听闻之前镇国夫人已经察觉到温如玉与晋王有所图谋，两次提醒过上将军；这等不顾妻子的意见行事，换我是镇国夫人，定然也想和离。”
也就是自己没有镇国夫人的雄厚财力与能耐，所以也只能想想。
“镇国夫人那句女子也该是独立的个体，想想真是振聋发聩。”另一个女子羡慕低语。
几名女子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动作，怔然出神，在心中一遍遍咀嚼这句话，眼底悄然浮现神往。
而京都人话题中心的李锦荣，却在半月后启程，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