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明和罗依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回到观山市的,他俩不想让妈妈刘慧和爸爸林高新知道他们为什么回来的。
回到观山后,他俩先去医院看刘慧。去的路上,罗依通情达理地说:“待会儿见着妈,你可别露馅了啊,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说第四个景点离观山近,顺道回来看看她,问问有没有要帮忙的,别的啥也别提。”
“我知道,放心吧。”林一明叹了口气,眉头轻轻皱着,“温言希她爸那事儿太突然了,安全生产事故说没就没了,她一个姑娘家扛不住,公司叫我回来开车跑运输,这事儿肯定不能跟妈说。她本来肝就不好,身子弱得很,要是知道了,一来得跟着难过,二来保准要愧疚,觉得是她拖累了咱们,蜜月都没好好过完,到时候再气着累着,病情加重了就麻烦了。”
林一明心里也清楚这个理,妈妈刘慧的肝病情况不太乐观,要么保守治疗慢慢养,要么等合适的肝源做移植,可肝源哪那么好找,排队的人能从医院排到街上去,能不能等到全看运气。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住着,化疗加靶向药一起上,人瘦得越来越厉害,本来就不算胖的身子,现在更是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两人找了家常去的小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香味儿飘了满屋子,可俩人都没怎么有胃口。
林一明扒拉了两口面,脑子里全是早上跟公司老总陆时川通电话的内容,温大富昨天出事,是在工地上拉建材,货车刚停稳,旁边的脚手架突然塌了,正好砸在了他车上,人当场就没了,连句遗言都没留下。
温言希跟她爸感情深,接到消息的时候哭得差点晕过去,哪还有心思开车跑运输,公司里的活儿又不能耽误,陆时川没办法,才急急忙忙叫他回来顶班。
“别想那么多了,先吃饭,吃完了赶紧去看妈,别让她等着。”罗依夹了块牛肉放进林一明碗里,自己也拿起筷子慢慢吃着,“反正咱们俩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就算没好好度蜜月,以后有的是机会,妈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林一明嗯了一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完面后,结了账就往医院赶。医院里永远是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疼,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脸上不是焦急就是沉重,连脚步都比别处快了几分。
他俩走到病房门口,先轻轻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刘慧的声音:“进来吧。”推开门进去,就看见刘慧靠在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子,手里拿着个苹果,正慢慢削着,林高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看着一份病历单,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琢磨啥事儿。
“妈,爸。”林一明喊了一声,快步走到病床边,罗依也跟着走过去,顺手把带来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刘慧一看见他俩,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眼睛都亮了几分,手里的苹果也顾不上削了,放在一边的盘子里:“你们俩咋回来了?不是说要出去玩一个月吗?这才多久啊,就回来了?”
林一明赶紧顺着话往下说,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哪儿能啊,玩得挺好的,就是第四个景点离观山挺近的,我俩想着好久没来看你了,就顺道回来看看,问问你有没有啥需要帮忙的,顺便拿点东西,之后再接着去玩。”
罗依也在旁边帮腔:“对啊妈,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踏实,想着你身子不好,我们俩心里也惦记,回来看看你,我们也能放心点,之后出去玩也能玩得尽兴。”
刘慧笑着点点头,拉过罗依的手,轻轻拍了拍,眼神里满是疼爱:“还是你们俩孝顺,我没事,在医院里有你爸和小徐照顾着,医生也照顾得挺好的,不用惦记我,你们好好出去玩就行,别因为我耽误了。”
林一明趁机打量了一下刘慧,心里头一揪。才十几天没见,刘慧又瘦了一圈,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皮肤蜡黄蜡黄的,眼窝也陷下去了,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之前化疗的时候,她还能勉强坐起来走两步,现在靠在病床上,看着都没什么力气,手也瘦得只剩下骨头,摸上去冰凉冰凉的。
可就算这样,刘慧还是在他俩面前装出一副身子越来越好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故意提高了点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精神,怕他俩担心。
林一明心里清楚,她这都是硬撑着的,化疗的副作用有多难受,他之前在医院陪着的时候亲眼见过,恶心呕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头发也掉了不少,换谁都扛不住。
聊了一会儿,刘慧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欠,眼睛也开始发红。林高新赶紧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你累了就睡会儿,让一明和罗依在这儿坐会儿就行。”
刘慧点点头,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轻轻的,看着很虚弱。林一明给罗依使了个眼色,俩人轻轻走出病房,来到走廊尽头的窗边。
“爸,妈最近情况咋样啊?医生有没有说啥新的计划?”林一明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林高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陪着刘慧,白天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晚上就在旁边的折叠床上凑活睡一会儿,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头发也白了几根:“还那样,医生还是建议保守治疗,说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就算有合适的肝源,手术风险也太大了,不一定能扛得住手术和术后的排异反应。靶向药已经用上了,每天都得打针吃药,化疗也按时做,可效果不咋好,你也看见了,化疗之后她越来越瘦,吃不下东西,浑身没力气,我真担心她扛不住这罪。”
林一明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保守治疗就是慢慢熬,靠着药物维持病情,不让它恶化得太快,可这对于晚期肝硬化患者来说,也只是暂时的办法,能不能挺过去,全看个人的体质和运气。他之前查过不少资料,也问过不少医生,知道这种病有多折磨人,患者到后期会出现腹水、黄疸,甚至肝昏迷,想想都觉得心疼。
“爸,下半夜你也别太熬着自己了,小徐帮着照顾妈,你可以歇会儿,不然你身子垮了,谁来照顾妈啊。”林一明看着父亲疲惫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高新摆了摆手:“我知道。不用操心我,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