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色刚透出些灰白，街角的路灯还昏黄地亮着。餐馆门口已经聚了十几号人，清一色的年轻人，手里紧攥着保温杯和饭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紧闭的玻璃门。
门还没到开的时候。
可有人等不及了。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猛地撞开，几个穿着应援色t恤的年轻人一窝蜂冲了进来，嘴里嚷着“抢粥！抢粥！”，直奔厨房取餐口而去。
陈砚舟正在灶台前熬着米浆，火候刚到第三轮小沸。他抬头看了眼闹哄哄的门口，没作声，手里的长勺依然不紧不慢地在锅里画着圈。
那群人完全不顾排队秩序，扒着取餐口往里探头探脑。有个瘦高个甚至翻过半人高的矮墙，伸手去够摆在锅边的配料罐。
“百合我拿走了啊！”
“莲子别动，这是我的！”
“谁碰桂圆我跟谁急！”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大爷刚排到窗口，手里的餐盒就被撞翻在地，红枣滚了一地。老人颤巍巍地想要弯腰去捡，旁边一个戴着荧光发带的女孩直接踩着红枣过去，鞋底碾碎了两颗饱满的果肉。
“哎，你——”老人刚开口，那女孩头也不回：“限量款懂不懂？这粥每天就十份！”
陈砚舟关了火。
锅盖一合，蒸腾的热气“噗”地断了。
他解下围裙，走到大厅中央，在翻倒的餐盒前停下脚步。他先弯腰把老人扶起来，又从地上捡起空餐盒，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递回老人手里。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们要的‘月下安神粥’，是我亲手熬的。它不是商品，也不是什么奖品。它救过一个人的失眠，治过一个人的心慌。现在你们为了抢它，推老人，踩食材，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要了？”
人群里有人低下头，也有人不服气地嘟囔：“我们是你的粉丝，我们最懂你！”
“懂我？”陈砚舟轻轻笑了，“你们连粥里有几样配料都说不清楚，就敢说懂我？”
“谁说不清楚！”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立刻喊道，“不就是莲子、百合、桂圆、糯米、冰糖吗！”
陈砚舟摇头：“少了一样。”
“还有陈皮！”另一个男生抢着回答。
“对！陈皮提香，还能助眠。”马尾女生赶紧接上。
陈砚舟点点头：“算你说对了。”
他转身走回厨房，端出第一碗粥，递到那个男生面前。
“从今天起，想吃限量菜，先答题。”
全场人都愣住了。
“什么题？”有人问。
“厨艺常识题。”陈砚舟说，“每道限量菜出一道题，答对的优先选，答错的排队等。公平公开，不靠力气，不看身份。”
“这不是歧视吗？”有人嚷嚷起来，“吃饭还要考试？”
“你可以不吃。”陈砚舟把粥碗放在桌上，“也可以试试答出来。”
正说着，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
余昭昭穿着宽松的卫衣走进来，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额前别着闪亮的舞台发卡。她一眼看到乱糟糟的场面，又看看陈砚舟手里的粥，忍不住笑出声。
“哟，抽奖改考试了？”
陈砚舟点头：“你来得正好。”
“怎么，让我当监考老师？”
“你最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余昭昭耸耸肩，跳上服务员临时搬来的高脚凳，清了清嗓子：“各位，我是余昭昭，也是这碗粥的第一个受益者。现在我宣布，第一轮考试开始——”
她举起手机当话筒：“第一题：‘月下安神粥’为什么叫‘月下’？限时十秒。”
底下瞬间炸开了锅。
“因为晚上喝？”
“因为月亮好看？”
“因为它能让人做梦梦见月亮？”
余昭昭连连摆手：“错！再想想！”
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大叔怯生生地举手：“是不是因为所有材料都要在月光下晾晒一夜？”
陈砚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正确。”
大叔接过粥时手都在发抖：“我女儿失眠三年了……我就想带一碗回去。”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第二题很快出来：“第二问：这粥为什么要用井水慢熬，不能用自来水？”
有人赶紧翻手机查笔记，有人急得抓耳挠腮。
“我知道！”之前那个马尾女生举手，“因为自来水有氯，影响药性释放！”
“不对。”余昭昭摇头，“再想想。”
一个穿格子衫的年轻人站起来：“因为井水是活水，温度稳定，米粒更容易糊化，营养更好析出。”
陈砚舟亲自把粥端过去：“答得好。”
连续三轮下来，拿到粥的都是能说出个所以然的人。那些只会喊口号、背应援词的粉丝，渐渐没了声音。
到了第五轮，题目更难了：“请问，陈老板熬这粥时，为什么要先炒糯米再煮？”
全场一片沉默。
有人小声猜测：“杀菌？”
“去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缓缓举手：“是为了让米粒外焦里嫩，更容易释放淀粉和香气，还能中和百合的寒性。”
陈砚舟笑了。
他不仅给了粥，还从后厨拿出一小包特制的陈皮干：“这是我妈留下的方子做的，送您。”
老太太眼眶一下子红了：“我老伴走前最后一顿饭，吃的就是这种味道。”
中午十二点，阳光暖暖地照进店里。
取餐口前排着整齐的队伍，没人插队，没人喧哗。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张手写的问题纸条，三三两两地低声讨论着。
余昭昭靠在吧台边，用记号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新题：
“1. 心味餐馆招牌炒饭用的是哪种米？”
“2.为什么剁骨刀不能碰酸性食材？”
“3.陈老板左手腕上戴的是什么？”
她写完抬头，冲陈砚舟眨眨眼：“下次再加一道——他最喜欢用什么勺？”
陈砚舟正在重新点火。
炉火“轰”地燃起，锅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油光。他拿起长柄铁勺，轻轻刮过锅心，发出“滋啦”一声清脆的响声。
外面有人掏出手机，对着便签纸拍了张照。
照片上传的瞬间，评论区开始疯狂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