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站在客厅中央，听着门外再次远去的、刻意放轻却依旧仓促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肩膀都跟着微微抖动。
他见过宋颜颜冷静专业的样子，见过她偶尔毒舌吐槽的样子，但像现在这样，慌得六神无主、裹成粽子、全程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的怂样……
还真是头一回。
而且，只在他面前。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莫名地变得非常好，比刚才那杯混合莓果汁的余味，还要甜上几分。
宋颜颜抱着草莓和果酒，一路小跑回自己车上，“砰”地关上车门，落锁。这才像回到了安全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脸埋在了方向盘上。
神经病！李伟就是个神经病！
她心里恶狠狠地骂着，脸颊却还在发烫。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以后他的公寓，他的车，他的……呃，他这个人，能躲多远躲多远！
她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小区。脑子里的警报解除后，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才浮上来：李伟一个人，租个两室一厅干什么？难道真就为了偶尔过来歇个脚？还是……给那个陈老师准备的？
这念头让她莫名有点不舒服，但她立刻掐断了。关她什么事？他爱租几室几厅，爱给谁住，都跟她没关系！
车子汇入夜晚稀疏的车流，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刚才那些兵荒马乱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回放——他靠近时的气息，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他眼睛里那片清醒又灼人的暗火，还有……脖颈上那处仿佛还在隐隐发烫的印记。
想着想着，宋颜颜嘴角竟然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翘了一下。等她意识到自己在笑时，赶紧抿住唇，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的人，眼睛亮得不正常，脸上那层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时那种冷淡的表情，却发现有点难。算了，反正车里没人看见。她降下车窗，让初冬夜晚微寒的风吹进来，竟然觉得这风还挺……舒服？
等红灯的间隙，她瞥见副驾驶座上那杯“芝芝莓莓”。拿起来，入手微凉。她习惯性地含住吸管，喝了一口。
咦？
味道好像……不太一样？不是坏了，是甜度似乎有一点点变化，混合的莓果风味更融合了？她疑惑地看了看杯子，然后猛然想起——
这杯果汁，刚才在她第二次冲进去拿东西时，好像就放在李伟家的茶几上，位置挪动了。而且，杯口边缘……她之前喝的时候，吸管口是在正中间的，现在怎么有点歪？
一个清晰的画面窜进脑海：李伟靠在他自己的车边，拿着这杯她剩下的果汁，就着她用过的吸管，喝了一口。
“咳——！”宋颜颜被自己的联想呛了一下，下意识想把吸管吐出来。可动作做到一半，又停住了。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果汁又没毒。
她盯着那根吸管看了两秒，然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在乎，或者是为了压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她又低头，就着那根吸管，连着喝了好几大口。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微妙气息，奇异地安抚了她有些焦躁的神经。
车子驶入安静的别墅区，在家门口停下。宋颜颜对着后视镜，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围巾裹得严严实实，衣领也拉到了最高，确认脖子上那块“罪证”毫无破绽，她才拎着东西下车。
推开家门，温暖的气息和电视剧的声音一起涌来。后妈正窝在沙发里追一部家庭伦理剧，听见动静转过头。
“颜颜回来啦？吃饭了吗？快来，这剧正到关键时候，婆婆发现媳妇藏私房钱了！”后妈热情地招手。
“吃过了。”宋颜颜换鞋，语气平淡，“有点累，先上去了。”
“哎，你手里拿的什么？哟，这草莓看着挺新鲜！”后妈眼尖，看到了她手里的盒子。
宋颜颜脚步顿了一下，把草莓盒往怀里收了收：“朋友给的。路上磕碰了，不太好看，我自己吃就行。”
“磕碰了怕什么，洗洗一样吃嘛。分点给我尝尝？”后妈笑道。
“不了。”宋颜颜拒绝得干脆，甚至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护食意味，“就一点，我自己都不够。而且……可能有点酸，您不一定喜欢。”
后妈愣了一下，看着宋颜颜紧紧抱着草莓盒的样子，又瞥见她另一只手里拎着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玻璃酒瓶。
“那酒是……”
“给哥的。”宋颜颜快速说完，不再多言，抱着她的“战利品”快步走上楼梯，“妈您继续看，我上去了。”
后妈看着女儿几乎算是“逃离”客厅的背影，又看看电视里正在撕扯的婆媳，纳闷地眨了眨眼。
这丫头……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那草莓和酒，看着也不像商场买的。还有，这大冬天的在家裹这么严实的围巾？
联想到宋颜颜今晚是去见谁，后妈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猜测，嘴角不由得也弯了起来。
楼上，宋颜颜关上自己房门，背靠着门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把草莓盒和果酒放在桌上，解开围巾，脱掉外套，手指下意识又碰了碰脖子。
然后，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寂静的庭院和远处零星的路灯，发了一会儿呆。
桌上，那盒其貌不扬的野生草莓，在柔和的台灯光线下，散
发着安静而执拗的香气。
宋颜颜在房间门口稳了稳呼吸，才拿着那两瓶家酿果酒下楼。客厅里，宋和平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哥。”她走过去，把酒瓶往茶几上一放。
宋和平抬眼，看到那没有任何标签、透着琥珀色和深玫红色的玻璃瓶，眼睛一亮：“哟！李伟给的？够意思啊！”他立刻坐直，拿起一瓶对着光看了看，“闻着挺香！他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送酒了？”
“他……弄多了。”宋颜颜含糊道，手指下意识又摸了摸高领毛衣的领口，“你尝尝，别喝多。”
“知道知道。”宋和平迫不及待地拧开一瓶梅子酒，凑近瓶口闻了闻，露出满意的表情，“嗯！是这个味儿！纯！李伟这小子，搞果汁有一套，弄酒也像模像样！”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开心，宋颜颜心里那点因为李伟而起的混乱，莫名平静了些许。“我上去了。”
“哎，颜颜，”宋和平叫住她，指了指她的脖子，“你毛衣领子是不是太高了？在家不勒得慌？”
宋颜颜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面不改色：“有点感冒，怕冷。你少喝点。”说完，不再给他追问的机会，转身快步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