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环视了一圈这群年轻的研发员：“继续脑暴，继续试错。西瓜汁里能不能加一点点黑胡椒？苹果汁里融入一点迷迭香会不会很奇怪？别怕奇怪，就怕没想法。我们卖的不是解渴的水，是让人愿意拍照、愿意琢磨‘这什么味儿’的体验。”
他走到另一处操作台，那里摆着好几杯调试中的“莓果派对”，主要是草莓、树莓和蓝莓的组合。负责这组的是个叫林晓的女生，她正对着电脑上的风味轮皱眉头。
“遇到坎了？”李伟问。
“李总，”林晓抬起头，“莓果类的酸甜度很难平衡，偏酸一点就涩，加糖或者用甜度高的果汁调，又容易盖住莓果本身的香气，变成傻甜。我们试了加香蕉增加稠度和自然甜感，但风味有点……不够亮。”
李伟拿起一杯试了试，确实，口感绵密，但莓果的鲜活感被压住了，像蒙了层纱。他放下杯子，想了想：“试试加一点点的红心火龙果汁？不是为了甜，是借助它那种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植物清甜感，还有天然的色素，让颜色更诱人。或者，考虑用冷萃的、极淡的乌龙茶底去调和，而不是单纯加其他甜味水果。”
林晓眼睛一亮，立刻在笔记本上记下来：“火龙果汁……对，它的甜感很特殊！茶底我们也试过，但可能用的种类不对，我再去调整！”
“嗯，方向给你们了，具体参数自己去摸。”李伟说完，目光落在旁边一篮格外新鲜的草莓上，忽然问：“现在‘莓果派对’里，草莓的选用和处理，谁最熟？”
“是我，”林晓举手，“草莓的品种、成熟度对风味影响很大，我整理了一套筛选和预处理标准。”
“好。”李伟点点头，做出决定，“你现在有空的话，用最好的这批草莓，按你觉得最能突出它风味的思路，不拘泥于现有方案，调一杯给我看看。从清洗、去蒂到搭配，你全程操作。”
“啊？现在？单独做一杯？”林晓有点意外。
“对，现在。”李伟拉了把凳子坐下，一副观摩的架势，“我看看你手上的感觉。顺便学学。”他笑了笑，理由简单直接，“有个朋友对市面果汁挺挑剔，但应该会喜欢真正好的莓果味道。我学会了，下次亲手做一杯当礼物。”
他没说那是宋颜颜，但心里想的很清楚。夏知秋喜欢“晨曦”，宋颜颜似乎对纯果汁兴趣缺缺，那这杯集结了团队最新巧思、口感独特的混合莓果汁，或许能打破偏见。礼物重在心意，亲手做一杯市面上没有的、为她调试的果汁，这份量不一样。
林晓和其他实习生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转过念头：李总这老板当的，又帅又有想法，还这么细心……被他惦记的朋友，可真够幸福的。
“好！李总您稍等！”林晓瞬间充满干劲儿，立刻洗手，熟练地挑选草莓，开始处理。研发室里其他人都放轻了动作，偶尔往这边瞥一眼。
李伟安静地看着，心里却在盘算：这杯专属的“莓果心意”，口感必须惊艳，颜值也要在线。它不仅仅是一杯果汁，更是他递给宋颜颜的、一份关于品味和诚意的无声名片。一碗水要端平，但每一碗里的内容，都得是精心准备、恰到好处的。
林晓正专注地将捣碎的树莓滤汁，吧台边沿忽然被两根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叩了叩。
“你们这儿，是在做饮料？”
声音清凌凌的，像冰过的瓷碗碰在一起。所有人抬头。
操作台旁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孩。白色棉麻衬衫，浅蓝牛仔裤，帆布鞋一尘不染。长发松松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对沉静的眼睛。她整个人给人一种感觉——干净。不是刻意打扮的那种，是从里到外透着的、近乎洁癖的整洁和清晰。
她目光扫过操作台上五颜六色的试管、滴管、量杯，还有那些被榨取、混合得“面目全非”的水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看到了一桌过于花哨的儿童玩具。
“我们是‘鲜果时间’的研发部，正在调试新品混合果汁。”周扬作为离得最近的男生，下意识回答了。
“混合果汁？”女孩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弧度极小，说不清是笑还是别的什么。她走近两步，没碰任何东西，只是微微倾身，嗅了嗅空气中复杂的水果和香料气味。“草莓、树莓、芒果……罗勒？柠檬草？玩得挺花。”
她的用词“玩”，让几个实习生感觉有点异样。
李伟从座位上站起来，没说话，只是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他很少见到气质这么“干净”的人，不是不谙世事那种，而是像一把反复淬炼、拭去所有浮尘的刀，安静，却带着刃。
“我叫柳玉哲。”女孩自我介绍，语气平淡，目光落在李伟脸上，显然看出他是管事的。“自己弄了个小啤酒作坊玩。听人说这儿有几个食品专业的学生在‘搞创新’，就过来看看。”她特意在“搞创新”三个字上，加了点微妙的重量。
“欢迎。我是李伟。”李伟点点头，态度平和，“看来柳同学对饮料研发有见解？”
“见解谈不上。”柳玉哲话接得很快，目光转向周扬手边那杯“热带风暴2.0”，“就是觉得，你们折腾的这些，我们酿啤酒的，早几年就玩腻了。”
一句话，让整个研发室安静下来。林晓停了手，周扬皱起眉。
“加香料提风味，调整层次感，追求前中后调……”柳玉哲语速平稳，吐字清晰，每个字都干净利落地砸在地上，“精酿啤酒里，这叫‘增味’。水果增味（Fruit beer），香料增味（Spice beer），甚至咖啡、巧克力……玩剩下多少年了。”她指了指那杯果汁，“你们这，不就是把啤酒里的麦芽汁换成水果汁？概念上，有突破吗？”
她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近乎倨傲的亮光：“知道击倒巨人（toppling Goliath）的暴龙o系列怎么玩酒花吗？知道迷失海岸（Lost coast）的亡魂IpA怎么平衡苦度和香气吗？磨栏风车（de molen）那些实验款，天马行空的程度……”她轻轻摇头，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你们这些，小儿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