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说得坦荡，理由也充分。帮老师一个忙，学生时代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夏知秋“哦”了一声，拉长了音调，脸上露出恍然又带点调侃的笑：“陈老师啊，当然记得。李伟同学可以嘛，助人为乐，还是帮辅导员解决问题。”她拧开房门，暖气和灯光一起涌出来，“进来坐会儿？喝口水。”
李伟跟着进了屋。夏知秋的小公寓布置得很温馨，桌上还摊着几本专业书。
她给他倒了杯温水，自己也捧着一杯，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话题似乎就从“租房”这里轻轻滑开了，她开始说起明天店里冷柜安装要注意的细节，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积极。
但李伟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妙的差别。她不再像在商场时那样，眼睛亮晶晶地追着每一个关于店铺的话题，反而有点……过于专注地分析起冷柜的功率和摆放位置来。她说话时，视线有时会落在他脸上，又很快滑开，落到水杯里晃动的波纹上。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她清亮的声音，和暖气片轻微的流水声。
女人有种天生的直觉。李伟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解释，在夏知秋那里绝对不止是字面意思。就算她知道陈丽君是谁，就算这理由合情合理，“一个年轻女辅导员独自住在他租的公寓里”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在她心里投下一片小小的、需要琢磨的阴影。她不会追问，甚至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去想。
果然，夏知秋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停了。她双手捧着温暖的玻璃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像是在出神。
“知秋？”李伟轻声叫她。
“嗯？”她立刻回过神，转过脸，笑容立刻回到脸上，甚至比刚才更明亮些，“没事！就是突然想到，陈老师人挺好的，上学期还帮我改过实践活动报告呢。她住你那儿，你房子肯定收拾得挺干净吧？”
她试图把话题拉回一个更安全、更“客观”的领域，用对陈丽君的评价来冲淡那点私人化的联想。
李伟喝口水，顺着她的话说：“我都没怎么回去过，干净不干净得问陈老师了。”他放下杯子，站起身，“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劳烦你去店里当监工。”
“什么监工，我是去学习观摩！”夏知秋也站起来，送他到门口，笑容依旧灿烂，“明天见！”
“明天见。”
门在李伟身后关上。他站在略显老旧的楼道里，声控灯随着寂静缓缓熄灭。
第二天一大早。
店里的冷柜嗡嗡地运转起来，新机器的凉气混着装修后淡淡的材料味。夏知秋搓了搓胳膊，看着李伟把最后几箱原料归位。
“给，尝尝这个，‘晨曦’。”李伟递过来一杯橙黄色的果汁，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谢谢！”夏知秋接过，指尖传来恰到好处的凉意。她没立刻喝，小心地把杯子放在旁边干净的台面上，解释道，“有点冰，我等它‘回温’一点点，我怕烫——哦不对，是怕太冰牙。”她自己说完也笑了。
李伟也笑了笑，转身去整理堆在角落的一摞纸箱，那是刚到的包装材料和少量办公用品。
夏知秋的视线跟着落在那堆箱子上，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心爱的玩具：“哇，这么多没拆的！李伟，需要帮忙吗？我跟你说，我拆快递手艺一绝，又快又整齐，包装纸盒都能叠成方方正正的！”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手指都下意识动了动，好像已经拿着裁纸刀了。
“不用不用，”李伟连忙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那摞箱子，“都是些零碎东西，我自己顺手就弄了。你这‘手艺’，留着拆自己的宝贝吧。”
“那好吧。”夏知秋有点小遗憾，但注意力很快回到果汁上。她端起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
下一刻，她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一些，又赶紧喝了一大口。清爽酸甜的橙香瞬间充盈口腔，仔细品，里面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姜的辛香，把橙子的鲜美完全托了起来，一点也不涩口。
“这个……真好喝！”她咽下果汁，由衷地赞叹，看向李伟的眼神里满是惊喜，“比上次试的还好！这个橙子味好正，而且……是不是加了点别的？一点点，很提味！”
“舌头挺灵啊，”李伟有点意外，点点头，“兑了一点点的冷压姜汁，比例很小，主要为了压住可能的涩味，带出鲜甜。看来调试的方向对了。”
“何止对了，是超级对！”夏知秋又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李伟，你这店要是开不起来，天理难容。真的，我就没在外面喝过这么‘像水果本身’又这么好喝的果汁。”
她说着，看了看手里已经下去小半杯的果汁，忽然自言自语般嘀咕：“这周颜颜说带我打卡新开的奶茶店，加上今天这杯，额度早就超标了……不管了，这么好喝，不能浪费。”说完，她又美滋滋地喝起来，一副“值得破例”的可爱模样。
李伟被她逗笑了：“喝个果汁，不用这么大心理负担吧。”
“你不懂，这是我和颜颜的‘健康约定’。”夏知秋皱皱鼻子，随即又笑起来，“不过为了你这杯，值了！”
又待了一会儿，帮忙看了看新贴的菜单设计，夏知秋才拿着快喝完的果汁杯告辞。李伟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轻快的背影融入傍晚街道的人流。
回到和宋颜颜合租的小屋，一开门就是暖烘烘的气息和饭菜香。
“回来啦？店里怎么样？”宋颜颜正端着汤从厨房出来，随口问道。
“颜颜！你快尝尝这个！”夏知秋换好鞋，献宝似的举了举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只有杯底还剩一点漂亮的橙色，“李伟店里的新配方，叫‘晨曦’，绝了！真的，橙子味又鲜又浓，还有一点点很妙的姜味，喝了浑身都舒服！我觉得他这店肯定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