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奇点余波篇
第五章 锈海幻梦
“方舟”理论与心念网络深层研究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但宇宙的深邃，总会在意想不到之处显露出新的褶皱。
就在星盟专注于内敛发展的某个时刻，一支执行常规“静默巡逻”的隐形侦察舰队，在距离星盟疆域约六百光年的一片理论上空旷的星云带边缘，侦测到了强烈的异常信号。
那不是“银灰回响”的背景涟漪，而是一种更加“物质化”、更加“尖锐”的扭曲。
信号源来自星云深处一片被高浓度金属尘埃和电离气体笼罩的区域。侦察舰传回的初步扫描图像令人费解：那里似乎漂浮着一片由锈蚀的、巨大无比的机械残骸构成的“陆地”，其规模堪比小型行星。残骸的样式古老而陌生，并非万机网道的风格，更像是某种更粗犷、更注重实用性的星际文明造物，但其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蠕动、仿佛具有生命的暗红色锈迹，与千机之蚀的污染颜色相似，质感却更加……粘稠，如同干涸的血痂混合了机油。
更诡异的是，那片“锈海”区域散发出的，是一种强烈的 “梦境污染” 波动。它并非直接攻击逻辑，而是干扰意识，诱导出强烈、混乱、且充满绝望与暴戾情绪的幻象。侦察舰即便在极远距离，其乘员的集体潜意识也受到了轻微扰动，报告称在仪器读数间隙，会“瞥见”金属走廊中断裂的肢体、无声咆哮的扭曲面孔、以及永不熄灭的黯淡红光等碎片化噩梦景象。
“一个新的污染源？与千机之蚀有关联？” 青鸾接到报告后，立刻召集了核心会议。
“锈蚀特征与能量残留有相似之处，但表现形式和攻击模式截然不同。” 阿尔法对比着数据，“千机之蚀是‘逻辑癌变’，针对理性与秩序。而这个……更像是将某个文明最后的、充满痛苦与暴力的‘集体噩梦’实体化、物质化了。”
艾尔玛感应着侦察舰成员描述的那些幻象碎片，脸色苍白：“我能感觉到……那里凝聚着滔天的怨恨、无尽的厮杀和文明崩塌前最后的疯狂呐喊。那不是单纯的毁灭，而是毁灭过程中所有负面情绪的结晶。”
林凡凝视着那片被标注为“锈海”的星域图像，眉头紧锁。宇宙中文明兴衰本是常事，但如此浓烈、如此具象化的“负面情绪遗产”并能主动散播“梦境污染”，实属罕见。这让他想起了流亡界遭遇的某些“怨念集合体”，但规模与强度不可同日而语。
“它是否与‘银灰回响’有关？” 逻缉长老提出了关键问题。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其波动与‘回响’同源。” 青鸾调出频谱对比图，“但存在一种可能：这片‘锈海’所在的区域，或许本身是宇宙中某个‘情绪’或‘意识’层面的薄弱点，更容易受到深层背景波动的影响。‘银灰回响’的‘困惑’与‘失落’是底色，而某个具体文明的惨烈终结，就像在这个底色上，用最浓烈的暗红画下了一笔。”
无论如何，一个具有主动污染性、且距离星盟不算太远的异常区域，必须得到控制或清理。尤其是在当前“静默”的背景下，这种不稳定的“噩梦发生器”就像一个噪音源，可能破坏星盟的隐匿状态，甚至吸引更不好的“注意”。
一支特殊的处置舰队被组建起来，代号 “静谧净化者” 。舰队规模很小，但配备了最新型的“心智屏障”发生器（基于活性防火墙和心念网络技术开发）、强效逻辑稳定锚，以及专门针对意识污染的“星辉净化炮”（由艾尔玛提供核心技术支持）。指挥官是经验丰富且意志极为坚定的塔尔，他主动请缨，认为对付这种“噩梦”玩意，就得用最直接、最坚定的意志去砸碎。
“静谧净化者”舰队悄无声息地抵达“锈海”外围。即使有“心智屏障”保护，所有成员也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沉重、污浊的精神压力，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铁锈和血腥的幻觉味道。
眼前的景象比扫描图像更加骇人。无边无际的、锈蚀的金属结构相互咬合、堆积，形成一片望不到头的、死寂的“海洋”。暗红色的锈迹如同苔藓般覆盖一切，缓缓蠕动，偶尔有巨大的气泡从“海”底泛起，破裂时释放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幻象碎片。这里没有声音，只有死寂，以及直接作用于思维的哀嚎与嘶吼。
“准备净化协议，先从外围开始，建立安全区……” 塔尔正在下达命令。
异变陡生！
似乎感应到了“星辉净化炮”那充满生机的能量波动，整个“锈海”突然“活”了过来！无数锈蚀的金属触手从“海”面下暴起，如同亿万条腥红的巨蟒，铺天盖地地抽向舰队！同时，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梦境污染”洪流席卷而来，心智屏障剧烈波动，所有舰员眼前都开始浮现出极其逼真、极具冲击力的恐怖幻象——身临其境地“经历”某个陌生文明在末日战争中相互屠戮、背叛、最终在绝望中全员异化或湮灭的惨剧片段！
“开火！稳住心神！” 塔尔怒吼，率先操控旗舰主炮，一道璀璨的星辉光柱轰向最近的金属触手。
星辉与锈蚀接触，发出剧烈的腐蚀般声响，暗红色的锈迹在星辉中消融，露出下方漆黑、似乎仍在渗血的金属本体。但触手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被摧毁后，更多的触手又从“海”中涌现。更麻烦的是，强烈的梦境污染开始干扰舰队的协同和火力瞄准，一些护卫舰甚至开始出现内讧的苗头，炮火差点误伤友军。
“不行！污染太强！净化速度跟不上它的再生和污染扩散！” 艾尔玛远程支援的声音也带着焦急，“核心！必须找到它的污染核心！那片‘锈海’深处，有一个异常强烈的情绪聚集点！”
塔尔透过被幻象干扰的视窗，看向那片翻腾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金属海洋深处。他能“感觉”到，在那里，有一个东西正在“跳动”，如同腐烂的心脏，泵送着无穷的怨恨与噩梦。
“妈的，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塔尔啐了一口，眼中凶光一闪，“老子去把那狗屁核心挖出来！舰队听令，保持阵型，全力掩护我！”
不等其他人反对，塔尔所在的小型突击舰“断刃号”猛然加速，引擎过载爆发出刺目光芒，如同离弦之箭，径直冲向“锈海”最汹涌的中心！沿途所有拦截的金属触手，都被“断刃号”表面叠加了最强心智屏障和实体护盾硬生生撞碎！
“塔尔！” 青鸾在后方惊呼。
“让他去。” 林凡的声音通过精神连接传来，带着一丝凝重，“这是他的选择，也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解决战斗的方法。准备好接应和最高强度的净化支援。”
“断刃号”如同一颗逆流的陨石，悍然扎入了暗红色的“锈海”深处。外围的金属结构和梦境污染浓度呈指数级上升，舰体护盾疯狂闪烁，塔尔甚至能听到金属被腐蚀、心灵被撕扯的幻觉声响。但他咬紧牙关，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顽强的意志，死死锁定着那个越来越近的“污染核心”！
终于，在撞穿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由锈蚀舰船和不明机械残骸构成的“墙壁”后，“断刃号”冲进了一个相对空旷的球形空间。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由暗红近黑的、半凝固态物质构成的“心脏”。它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向外辐射出令灵魂战栗的绝望波动，并催生出更多的锈蚀触手和噩梦幻象。心脏表面，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无声哀嚎。
这就是“锈海”的源头，某个文明最后也是最强烈的“集体噩梦”结晶！
“找到你了！” 塔尔眼中厉色一闪，“断刃号”所有武器系统过载，主炮更是凝聚了艾尔玛远程输送来的最大功率星辉净化能量，对准那颗噩梦心脏，即将发出决胜一击！
然而，就在炮火即将发射的刹那，那颗搏动的噩梦心脏，其核心处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超越了单纯文明怨恨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神呓语，悄然渗出，与塔尔的精神产生了一瞬间的接触。
塔尔浑身剧震，准备扣下扳机的手指僵住了。
他“听”到了一个词，或者说，一个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的概念——
【……钥匙……】
紧接着，是半句模糊不清、却让他毛骨悚然的回响：
【……是……回响……】
下一秒，噩梦心脏似乎被这短暂的“异常接触”激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污染狂潮！暗红色的物质如同海啸般向“断刃号”拍来！塔尔来不及细想，怒吼着将凝聚了全部力量（包括那瞬间接触带来的莫名悸动）的星辉净化炮，连同“断刃号”自身，一起轰向了那颗心脏！
耀眼到极致的光与吞噬一切的暗红，在“锈海”核心轰然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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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卷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