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所有人都盯着屏幕上的红点。它还在移动，慢吞吞的，但确实在朝飞船这边来。
“距离更新，十四点八公里。”管理员说，“速度稳定，每小时大约六十米。”
“换算成夹缝时间呢？”老头问。
“按我们这里的时间流速，每小时六十米。”管理员敲了几下键盘，“按这个速度，它走到飞船这里需要……二百四十六小时左右，差不多十天。”
“十天。”小雅重复了一遍，“够我们干很多事了。”
刀疤问：“那东西到底啥样？能扫描清楚点不？”
“不行。”管理员摇头，“干扰太强，只能测到能量反应。形状、大小、具体是什么……全都不知道。”
红姨插话：“会不会是管理局的巡逻机器人？或者自动防御炮台？”
“都有可能。”老头推了推眼镜，“但如果是防御单位，发现入侵者应该会加速冲过来，不会这么慢吞吞的。”
小雅想了想：“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东西年头久了，性能下降了。第二，它不是在进攻，而是在……执行某种固定程序。”
“比如？”
“比如定期巡逻，或者能量收集。”小雅看向守衡者，“你怎么看？”
太极球那边传来嗡鸣。守衡者的声音听起来清醒了些：“我以前见过类似的。时间管理局在一些重要夹缝里会布置‘清道夫’，但不是战斗型的，是维护型的。”
“维护型？”
“就是检查夹缝结构，修补漏洞，清理异常能量体那种。”守衡者说，“移动速度慢，攻击性不强，但很麻烦。”
“麻烦在哪？”
“它会一直跟着你。”守衡者说，“只要认定你是异常能量体，就会黏着你，直到把你清理掉，或者它自己能量耗尽。”
小武哀嚎一声：“那不跟牛皮糖似的？”
“差不多。”
刀疤骂了句脏话：“那咋办？打又不能打，跑又不能跑。”
“能打。”小雅说，“但得搞清楚它是什么，弱点在哪。盲目动手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她看向管理员：“继续监控，有变化立刻通知。另外，试着分析能量特征，看看能不能跟数据库里的东西对上。”
“已经在做了。”管理员说，“但数据库里关于管理局装备的资料太少，大部分还是守衡者之前口述的。”
“尽力就行。”
接下来几个小时，控制室里的气氛一直很紧张。
小雅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的红点一点一点靠近。距离每隔几分钟就更新一次，数字在慢慢变小。
十四公里。
十三点九公里。
十三点八公里。
慢得要死，但就是不停。
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又开始发胀。体内的能量还是乱糟糟的，七彩和银白两股力量互相较劲，谁也不服谁。
“你俩能不能消停点？”她在心里说。
林雪的声音响起：“不是我想较劲，是你的身体在自动调节。两种能量性质不同，需要时间磨合。”
“多久？”
“不知道。”林雪说，“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
“没时间了。”
“那就忍着。”
小雅苦笑。说得轻巧，忍着的又不是你。
正想着，通讯器里传来凯的声音：“小雅，我有个想法。”
“说。”
“那个黑盒子。”凯说，“既然它对井之力有反应，说明可能跟起源之井有关。你可以试着多注入一点力量，看看能不能激活它。”
“现在？”
“对。”凯顿了顿，“如果盒子里真是井相关的东西，说不定能帮上忙。总比坐在这里干等着强。”
小雅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她从口袋里掏出黑盒子，放在控制台上。
“你们都离远点。”她说，“万一炸了别伤着。”
刀疤和红姨往后退了几步，但眼睛还盯着盒子。
小雅深吸一口气，开始调动体内那缕金色能量。不多，就一点点，像头发丝那么细。
她控制着能量，慢慢靠近盒子。
接触的瞬间，盒子表面又亮起了纹路。这次比上次明显，但也只维持了三秒就熄灭了。
“再加点。”凯说。
小雅又加了一缕。
盒子上的纹路更亮了，开始蔓延，从中间向四周扩散。但扩散到一半就停住了，像没电了似的。
“不够。”凯说，“你体内的井之力太少了，只是残留。得用更纯的力量。”
“哪来更纯的？”
“我。”凯说，“但我现在出不去，井之力传不过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盒子带到夹缝边界附近。”凯说，“那里时间流速快，空间结构也不稳定，我可能能找到漏洞，把力量渗透过去一点。”
小雅看向屏幕上的红点。十三点五公里了。
“现在去边界太冒险了。”老头反对，“万一被那东西盯上，跑都跑不掉。”
“但它移动速度慢。”小雅说，“我们可以快去快回。在它靠近之前回来就行。”
“万一它加速了呢？”
“那就赌一把。”
刀疤站出来：“我跟你去。”
“不用。”小雅摇头，“我一个人去，轻装上阵。人多反而容易出事。”
红姨想说什么，被小雅抬手制止了。
“就这么定了。”她说，“管理员，给我标一条去边界的最近路线，避开能量点前进方向。”
“已经在做了。”管理员快速操作，“路线发到你手环上了。单程大约三公里，来回六公里。按你的速度，两小时就能回来。”
“足够了。”
小雅把黑盒子揣回口袋，检查了一下手环和随身装备。能量枪、定位器、简易医疗包，就这些。
“保持通讯。”她对管理员说，“有异常立刻通知。”
“明白。”
小雅走出飞船闸门，踏入灰雾中。
外面能见度很低，大概只有十几米。地面是硬实的，像岩石，但表面光滑，没有棱角。灰雾在周围飘荡，不冷也不热，就是闷。
她按手环上的导航走，步子很快。
走了大概十分钟，通讯器里传来管理员的声音：“能量点距离十三公里，速度不变。你那边怎么样？”
“正常。”小雅说，“雾太浓，看不清远处。”
“注意手环上的时间流速显示。快到边界了，流速会开始变化。”
小雅看了眼手环。屏幕上有个数字，显示当前时间流速倍率。现在是1000，代表夹缝时间是外界的一千分之一。
又走了五分钟，数字开始跳动。
998。
995。
990。
“流速在下降。”小雅说。
“正常，说明你靠近边界了。”管理员说，“到950左右就停下，别太往前。”
小雅继续走。
数字跳得越来越快。
950。
945。
940。
她停下脚步。周围的灰雾似乎淡了些，能看出远处有一道模糊的界线，像一堵透明的墙。墙那边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虚无。
“到了。”她说。
“把盒子拿出来，放在地上。”凯的声音传来，“我试试。”
小雅从口袋里掏出黑盒子，蹲下身，放在脚边。
等了大概一分钟，什么也没发生。
“不行。”凯说，“距离还是太远，我的力量传不过去。你得再往前走一点。”
“多近？”
“至少到倍率800以下。”
小雅看了眼手环，现在倍率是935。还得往前走一段。
她犹豫了一下。老头说得对，边界附近太危险，时间流速不稳定，万一出点意外……
“小雅。”凯的声音很认真，“那盒子可能是关键。我感应到里面有东西，很熟悉，可能是井的碎片，或者记录。拿到它，我们对付管理局就多一张牌。”
小雅咬了咬牙。
“行，我再往前走点。”
她捡起盒子，继续朝边界走。
手环上的数字快速下降。
900。
850。
800。
到了。
她再次停下。这里的灰雾几乎散尽了，能清楚看到前面那道界线。界线外是一片纯粹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可以了。”凯说，“把盒子放地上，退后五米。”
小雅照做。
她刚退开，就看到地面上突然裂开一道细缝。细缝里渗出金色的光，很淡，像雾气一样飘向黑盒子。
盒子接触到金光的瞬间，表面纹路全部亮起。
这次不是一闪而过，而是持续亮着。纹路像活过来一样，在盒子表面流动，组成复杂的图案。
小雅盯着看，觉得那图案有点眼熟。
“这是……”她喃喃道。
“井的封印图。”凯的声音带着惊讶，“这盒子是井的容器，用来存放重要物品的。谁打开的，谁就能拿到里面的东西。”
“怎么打开？”
“注入足够的井之力，或者……”凯顿了顿，“用情绪能量冲击。井之力本质也是情绪能量的升华，两者同源。”
小雅明白了。她走回盒子旁边，蹲下身，把手按在盒子上。
这次她没有调动井之力，而是调动了七彩能量——那是情绪猎手的本源力量。
能量注入的瞬间，盒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盖子弹开了一条缝。
小雅屏住呼吸，慢慢把盖子掀开。
里面没有光，没有特效，就躺着一块黑色的石头。拳头大小，表面粗糙，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小雅能感觉到，石头里蕴含着恐怖的情绪能量。不是一种，是成千上万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压缩到了极致。
“这是……”她伸手去拿。
手指碰到石头的瞬间，一段记忆碎片冲进她脑海。
——无数的哭喊。
——绝望的哀嚎。
——愤怒的咆哮。
——还有一丝微弱，但坚定的希望。
她猛地缩回手，额头冒汗。
“这是情绪结晶。”凯的声音很沉，“用无数人的极端情绪压缩成的。一般是用来给井提供能量的燃料，或者……制造大规模情绪武器的原料。”
小雅盯着石头：“谁放在这里的？”
“不知道。”凯说，“但既然用井的容器装着，说明很重要。你收好，别让其他人碰。这东西不稳定，受到刺激可能会爆炸。”
小雅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拿出来，放进随身包的内层。盒子她也没扔，一起收了起来。
“该回去了。”她说。
“嗯，快回。”
小雅转身往回走。手环上的数字开始回升，时间流速慢慢恢复正常。
走了大概一半路程，通讯器突然响了。
是管理员，声音很急：“小雅！能量点加速了！”
小雅心里一紧：“加速多少？”
“速度翻了五倍！”管理员说，“现在每小时三百米！而且……它改变方向了！”
“朝哪？”
“朝你那边去了！”
小雅猛地停下脚步。
她看了眼手环上的地图。代表她的蓝点，代表能量点的红点，两个点之间连成了一条直线。
红点正沿着这条直线，快速靠近。
距离：八公里。
按这个速度，最多……二十七小时，它就能追上她。
“妈的。”小雅骂了一句，开始跑。
灰雾在耳边呼啸而过。她顾不上看路，全靠手环导航。
通讯器里，管理员的声音还在继续：“它为什么突然加速？是因为你碰了那个盒子？还是因为凯的力量泄露？”
“不知道！”小雅边跑边说，“先回飞船再说！”
她跑得很快，但心脏跳得更快。那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又来了，比之前更强烈。
背后的灰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她不敢回头，只管往前冲。
五公里。
四公里。
三公里。
距离飞船越来越近。
手环上显示，能量点已经追到六公里外了。速度还在增加，每小时三百五十米。
照这个速度，它追到飞船的时间会比预计的早很多。
小雅冲进飞船闸门时，差点撞到刀疤身上。
刀疤扶住她：“咋了？慌成这样？”
“那东西……冲我来了。”小雅喘着气，“因为我拿了盒子里的东西。”
她把黑色石头掏出来，放在控制台上。
所有人都围过来看。
“就这？”小武说，“一块破石头？”
“不是普通石头。”守衡者的声音从太极球传来，“我感应到了……里面压缩的情绪能量，够炸平半个城市。”
红姨后退了一步：“你把这玩意儿带回来了？”
“不带回来能咋办？”小雅说，“扔了也会被那东西捡走。”
老头盯着石头看了半天，突然说：“也许……我们可以用它。”
“怎么用？”
“当诱饵。”老头推了推眼镜，“既然那东西是冲着它来的，我们就设个陷阱。等它靠近，用石头当诱饵，然后……”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刀疤眼睛亮了：“这个好！炸它丫的！”
“不行。”小雅摇头，“石头里的能量太不稳定，万一控制不好，我们都得陪葬。”
“那你说咋办？”
小雅盯着屏幕上的红点。距离：五公里。
它还在靠近。
她咬了咬牙。
“先准备防御。把飞船所有护盾都打开，武器系统预热。等它到了……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
“要是它直接开打呢？”
“那就打。”
控制室里没人说话。大家都明白，这一仗躲不过去了。
小雅看了眼手环。
距离：四公里。
时间：还有十一小时。
她坐下来，开始检查能量枪。
灰雾深处，那个红点依然在稳定地移动。
一步，一步，朝飞船走来。
而就在这时，管理员突然叫了一声：“等等！又出现一个能量反应！”
“什么？”
“在另一边！”管理员指着屏幕，“距离二十公里，但速度更快！每小时……五百米！也在朝我们这边来！”
屏幕上，第二个红点出现了。
正从完全相反的方向，快速靠近。
小雅手里的能量枪差点掉在地上。
“两个？”她喃喃道，“还有第二个？”
刀疤骂了句最难听的脏话。
红姨脸色发白。
老头推眼镜的手在抖。
守衡者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想起来了。时间管理局的维护单位……从来都是成对行动的。”
“一个负责检查。”
“另一个负责清理。”
小雅看着屏幕上那两个红点，一个从左边来，一个从右边来。
距离都在缩短。
时间都在倒数。
她握紧了能量枪。
“准备战斗。”她说，“两个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