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影从白色光流里走出来，走得不快，但很稳。光流冲到他身上，像水流碰到石头，自动分开绕过去。
小雅盯着看。
人影越来越清晰。是个男的，穿着破烂的长袍，长袍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现在灰扑扑的，还有好几个破洞。脸看不太清，被光晃着。但他背后有东西在动——是翅膀的轮廓，六片，收拢着。
小雅心里一动。
“零？”
人影停住了。他抬起头，脸露出来。确实是零，和之前在定格战场里看到的一样，只是看起来更疲惫，眼睛里有血丝。
“你还记得我。”零开口，声音有点哑，“看来我离开得不算太久。”
“你……从哪儿来的？”小雅问。
零指了指身后的光流：“时间主干流。我在里面维持平衡，感觉到这边出事了，就过来看看。”
他转头看向那道最大的裂隙，皱起眉头：“这裂得够厉害的。谁干的？”
“可能……是我们。”小雅说，“太极球干扰了时间结构。”
零看向远处的太极球。球体现在暗淡无光，静静悬在那儿，像颗死掉的眼睛。
“球体里有人？”他问。
“凯。”小雅说，“还有守衡者——一个虚无能量转化出来的意识。它们可能……融合了，也可能在打架，我不知道。”
零盯着球体看了几秒，然后摇头：“麻烦。”
第二波光流还在涌出，范围更大了。时间管理局的船队已经撤到很远的地方，钟表匠在通讯器里喊：“零？你是零对吧？创造者记录里的那个零？”
“我是。”零回答，眼睛还盯着裂隙，“现在什么情况？”
“时间主干流泄露，强度还在增加。如果不想办法堵住裂隙，泄露范围会扩大到整个区域，到时候所有时间结构都会受损，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知道了。”零说，“给我三分钟。”
他转身面对裂隙，六翼缓缓展开。左三片，右三片，翅膀是半透明的，像水晶做的，边缘泛着淡淡的光。
“你要干什么？”小雅问。
“堵漏。”零说，“但需要人帮忙。我一个人撑不住。”
“怎么帮？”
零看向她：“你体内有虚无转化能量，对吧？我感觉得到。”
小雅点头。
“那就行。”零说，“时间主干流的能量太纯粹，纯粹到会排斥一切杂质。要想堵住裂隙，需要用相反性质的能量中和——虚无转化能量正好合适。你把能量传给我，我来构建屏障。”
“可我刚才消耗太大，剩下的能量不多了。”
“有多少用多少。”零说，“总比没有强。”
小雅犹豫了一下：“凯还在球体里，如果我能量耗尽，可能就救不了他了。”
“如果你现在不帮忙，等时间主干流彻底失控，别说救他，你自己都得消失。”零说得很直接，“选吧。”
小雅看向太极球，又看向越来越近的白色光流。
“需要多久？”
“五分钟。”零说，“屏障构建需要五分钟稳定期。只要撑过五分钟，裂隙就会暂时封闭，主干流停止泄露。之后再用常规方法慢慢修复。”
小雅吐了口气。
“好，我帮你。”
零点头，六翼完全展开。翅膀上的光芒变亮，在虚空中投下长长的影子。他双手抬起，掌心朝上，开始吟唱——不是语言，是一种低沉的、有节奏的音节。
白色光流涌到他们面前。
零的翅膀向前合拢，像两面盾牌挡在身前。光流撞上翅膀，发出滋滋的声音。翅膀表面开始出现裂痕，但裂痕又很快愈合。
“就是现在！”零喊。
小雅飞到他身后，双手按在他背上。七彩能量混合着体内残留的黑色雾气，一起传过去。
零的身体震了一下。
“这能量……比我想的复杂。”他说，“情绪能量、虚无转化能量，还有别的东西……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运气好。”小雅咬着牙说。传能量很吃力，像从自己身上撕肉。
零没再说话。他引导小雅传来的能量，混合自己的翅膀光芒，开始构建屏障。
一道半透明的、带着七彩斑点的屏障在裂隙前慢慢形成。刚开始很薄，像肥皂泡，一戳就破。但随着能量注入，屏障变厚，变实，开始真正挡住光流。
白色光流撞上屏障，被反弹回去一部分。裂隙的扩张速度慢了下来。
“有效！”钟表匠在通讯器里喊，“继续！保持住！”
小雅感觉身体越来越虚。能量输出已经到了极限，再下去可能要伤到根基。但她没停。
三分钟过去。
屏障已经稳定，像一堵玻璃墙挡在裂隙前。白色光流被完全挡住，只能沿着屏障边缘流淌，形成一道光的瀑布。
零的翅膀裂痕越来越多，愈合速度赶不上破裂速度。他嘴角渗出血，但手很稳。
“还差两分钟。”他说，“坚持住。”
小雅点头，说不出话。她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
就在这时候，太极球那边突然传来动静。
球体表面，黑白光芒重新亮起，但这次亮得很诡异——黑色部分特别亮，白色部分特别暗。球体开始不规则地膨胀收缩，像在呼吸。
一个声音从球体里传出来，是凯的声音，但又不是完全的他，还混着守衡者的冰冷腔调：
“不够……还差一点……”
小雅心里一紧：“凯？”
球体里的人影轮廓清晰了一些。能看出是凯，但他胸口多了个东西——一个旋转的太极图，嵌在身体里。
“小雅……”凯的声音断断续续，“守衡者……它想……吸收时间主干流的能量……那样它就完整了……”
零脸色一变：“阻止它！如果让它吸收主干流能量，它会进化成我们无法控制的东西！”
“怎么阻止？”小雅问，她现在连动都困难。
零看着太极球，又看看眼前的屏障。他做出决定。
“你继续维持屏障，我去处理球体。”
“你走了屏障怎么办？”
“你一个人撑得住。”零说，“只要撑一分钟，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收回一只手——只剩一只手维持屏障，另一只手腾出来，对着太极球一抓。
一道光芒从翅膀射出，缠住太极球，把球体强行拉过来。
球体里，凯——或者说守衡者——发出怒吼：“别碍事！”
球体表面的黑白光芒突然爆发，撞向零的光芒。两股力量在空中对撞，炸出一圈冲击波。
小雅被震得后退，但手还按在零背上，继续传能量。她感觉自己快被抽干了。
屏障开始晃动。一只手维持果然不够，屏障表面出现裂痕。
“零！快点！”她喊。
零没回应。他正全力和太极球对抗。六翼光芒大盛，翅膀上的裂痕快速蔓延，像要碎掉。
球体里的凯突然说：“零……你当年……为什么要自爆？”
零动作一顿。
“因为我看到了结局。”他说，“如果没有激烈改变，所有生命都会逐渐失去情感，变成冰冷的机器。我以为自爆能唤醒他们。”
“那现在呢？”凯问，“你还想自爆吗？”
零沉默了几秒。
“不想了。”他说，“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情感还在，记忆还在，美好还在……虽然很脆弱，但确实还在。所以我现在选择守护，而不是毁灭。”
球体里的太极图旋转速度慢了下来。
凯的声音清晰了一点：“守衡者……你听到了吗？毁灭不是唯一的路……”
守衡者的声音插进来，冰冷而固执：“但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吸收能量，维持平衡，这就是我的程序。”
“程序可以改。”零说，“就像我改主意一样。”
“怎么改？”
“不知道。”零实话实说，“但我们可以一起想。总比你强行吸收主干流能量，变成失控怪物强。”
太极图完全停止了旋转。
球体表面，黑色部分和白色部分开始分离。像油和水，慢慢分开。
一个虚影从凯身体里飘出来——是守衡者的轮廓，半透明的，黑色的。
“我不想……变成怪物。”守衡者的声音变得犹豫，“但我不知道……除了吸收能量，我还能做什么……”
“你可以帮忙。”零说，“帮忙修复时间结构，帮忙维持真正的平衡——不是靠吞噬，而是靠调节。”
守衡者的虚影飘向零。
“教我。”它说。
零点头，伸出一只手。
守衡者的虚影融入零的手掌。
下一秒，零的身体爆发出强烈的黑白光芒。六翼上的裂痕瞬间愈合，翅膀变得比之前更大，更亮。
他转身，双手重新按在屏障上。
屏障的裂痕也立刻愈合，而且变得更厚实。白色光流被完全压制，裂隙开始收缩。
“成功了？”小雅问，声音虚弱。
“暂时。”零说，“守衡者和我暂时融合，增强了我的力量。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和它的意识冲突还在，只能维持几分钟。”
“那之后呢？”
“之后……”零看向太极球，“得看凯的了。”
球体里，凯睁开眼睛。他胸口嵌着的太极图开始正常旋转，黑白平衡。
“我感觉……好多了。”他说，“守衡者的意识离开后，球体稳定下来了。”
“能出来吗？”小雅问。
凯试了试，摇头：“还不行。球体和我绑定太深，强行分离会伤到时间结构。但我可以……从内部修复。”
他闭上眼睛。球体表面的光芒变得柔和，开始散发出一圈圈波纹。波纹扩散到虚空中，所过之处，那些小的裂隙开始愈合。
大裂隙在零的屏障压制下，也收缩到了原来的一半。
钟表匠那边传来好消息：“主干流泄露停止！干得好！现在只需要常规修复了！”
零松了口气，但身体开始晃。翅膀上的光芒又开始变暗。
“我撑不了多久了。”他说，“守衡者的意识在反抗，它不想消失。”
“那怎么办？”小雅问。
零看向凯：“球体能容纳两个意识吗？”
凯想了想：“可能可以，但需要调整结构。而且守衡者愿意吗？”
零体内的守衡者声音响起：“我不想消失……但也不想失控……如果能有个地方，让我慢慢学习，慢慢改变……”
“那就来球体吧。”凯说，“我们一起维持平衡，你教我吸收能量的技巧，我教你怎么做人——或者说，做意识。”
守衡者沉默了几秒。
“好。”
零点头，双手一推。一道黑白光芒从他胸口射出，飞向太极球，融入球体。
球体震了一下，然后稳定下来。表面的光芒变成了三层——内层黑白太极，中层七彩斑点，外层淡淡金光。
凯的声音传来：“接收成功。他现在……安静了，在角落里观察。可能需要时间适应。”
零的翅膀开始消散，从边缘开始，像沙子一样飘散。他的身体也开始变淡。
“你要走了？”小雅问。
“嗯。”零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守衡者有了归宿，时间裂隙正在修复，凯也稳定了……该回去继续我的工作了。”
“什么工作？”
“维持大范围平衡。”零笑了笑，“虽然听起来很虚，但总得有人做。”
他完全消散前，最后说了一句：
“小心时间管理局。他们不只是修理工。”
说完，他消失了。
虚空安静下来。
裂隙基本修复完毕，白色光流完全消失。太极球静静旋转，凯在里面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
小雅瘫坐在虚空中，累得动不了。
刀疤他们开船过来，把她接上去。
“结束了？”红姨问，递给她一杯水。
“暂时吧。”小雅喝了一口水，“零走了，守衡者进了球体，凯还在里面……算是个还能接受的结局。”
钟表匠的船队飞过来。钟表匠本人发来通讯：“感谢你们的协助。时间裂隙修复工作进入收尾阶段，预计二十四小时内完成。之后我们会撤离。”
“那个太极球怎么办？”小雅问。
“我们会持续监测。”钟表匠说，“只要它不引发新的时间结构损伤，我们就不会干预。但如果出现问题……”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通讯结束。
小雅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她脑子里，杨穆白的意识说：“累死了。”
林雪说：“需要至少七十二小时休息，能量透支严重。”
零的记忆很安静，像是在怀念本尊。
小雅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刀疤摇醒。
“小雅，醒醒。”刀疤表情严肃，“出事了。”
小雅睁开眼：“又怎么了？”
刀疤指向舷窗外。
虚空中，时间管理局的船队没有离开。相反，他们正在布置什么东西——几十艘船围成一个圈，圈中央是太极球。
球体表面，那些金光正在被什么东西抽取，一丝一丝，流向管理局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