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唐云来过,不止一次。
上朝,还是头一次。
最后一个走进去的唐云,有点呆,东张西望,不知道自己该站哪。
龙椅上的天子扫了一眼,眉头猛皱,还当是哪个外地刚入京的官员,傻了吧唧的。
结果眯着眼睛定睛一看,哎呀我去,这不朕的老弟吗,下意识看了眼周玄。
周旋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唐云抽哪门子疯突然跑来上朝,他光知道刚才待朝的时候礼部尚书陶静轩差点没死外面,唐云就站在旁边。
真正有资格上朝的官员,五品起步,五品以下不是不行,得上官带着来,而且必须有事,或者本衙署要上报的事与他有关。
京兆府的情况不一样,几个班房主事必须来俩,府尹或者少尹,必须来一个,就是说,每日上朝至少来三个人。
新朝之后,程鸿达一上朝就挨骂,后来一寻思,去你大爷的,天天拿本官当梁志超他奶奶了,谁爱来谁来,问就说忙,爱咋咋地。
府尹不来,只能少尹来,三天两头挨骂,隔三差五背锅,估计这也是这位少尹主动给唐云让位置的主要原因之一,这职位就不是正经人能担的了的,都折寿。
现在京兆府是空了个府尹,程鸿达依旧摆烂,也没人管,今天倒是来了,他知道今天指定要出事,带了俩主事,一个白俊,一个管刑房的。
唐云瞅了半天,程鸿达连忙招手,和唤自家松绳的泰迪似的。
这里也要说一下大殿中的站位,不是说一进来和抢座似的,想站哪站哪,有规定的。
三省六部九寺十二监,常驻上朝人员一百出头,左右那么站的。
沿袭的是前朝制度,前朝开国那会可没什么以文抑武,左右之中左为尊,因此并不是在左侧的。
到了前朝中期,以文抑武成分,文臣削武将和削小鸡仔似的,也懒得争什么左右了,直接给九寺的官员也安排到左边了。
这就是说,左侧是兵部的人马,外加九寺几个代表,右侧是文臣集团,至于十二监,没牌面的,都不用他们来上朝。
整体来看,就是没牌面的,全在左面。
京兆府也站在左边,属于是没牌面中最没牌面的,所以不但在左面,还是在最后面,放了后世学校课堂,就属于是和垃圾桶并排,左侧是扫把墩布几个破桶,右面是烂桌子,还有个后门,后面直接是墙壁了。
唐云站在了程鸿达的右侧后,乐呵呵的。
“大人也来了。”
“看热闹。”程鸿达心是真的大,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看你如何被群起而攻之。”
唐云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位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感官不错,就殴打国子监监生这件事,换了别的官员,十之八九会撇开关系,哪怕自己媳妇差点受辱。
程鸿达没有,一没有怪罪唐云,二没有撇清关系,从昨天开始就来上朝,明摆着是想一力承当。
“有何应对之策?”
程鸿达扫了一眼对面的文臣们,最终目光落在了一群礼部官员身上,低声说道:“今日无法善了,你若毫无他法,看本官舌战群狗。”
唐云意外极了:“大人想要一个人对付好几个衙署不成,你想怎么办?”
程鸿达微微一笑,满面傲色:“无他,不顾颜面撒泼打滚就是。”
唐云:“…”
群臣已经站定了,随着周玄一声开朝,百官齐齐转身,面向龙椅整理朝服,行再拜之礼。
以婓术为首,群臣齐声:“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天子一声“平身”,算是正常开朝了。
群臣再次转动身体,左右相对。
唐云装模作样瞅了一眼,撇了撇嘴,整的还挺正规。
按流程,三省率先奏事,第一个是中书省,其次是门下省,最后是尚书省,之后是六部,然后是九寺。
平常第一个出来的中书省,一般都是婓术的属官,然而今天这老头亲自出班了。
站到大殿中,冲着天子行礼,朗声开口。
“陛下,老臣有要事启奏,此事关乎国子监,一为诸生之事,二为昨夜监中失火之变,三为司业王乾现系于京兆府之由,三事皆牵涉京兆府户曹司户参军事唐云,其人今在殿中,老臣欲当面诘问其详,伏乞陛下恩准。”
龙椅上的天子没马上吭声,下意识看了眼左侧最后一排,心里直骂娘。
本来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唐云揍监生那件事,昨日他和婓术谈的差不多了,初步达成一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结果谁知昨夜又出事了,国子监失火,司业被押走,最主要的是唐云并没有将所有监生全放了,并且还贴了好多公告,这就导致了他这位皇帝十分被动,婓术现在当殿提出来了,明显是已经无法忍受唐云了。
原本提着三件事的应该是陶静轩,如今在太医署撅着呢,婓术也懒得让别人出头了,亲自出手,赶紧刹着这股子歪风邪气,朝廷可没那闲工夫天天扯唐云那些破事。
这也是婓术实在忍不住的原因,上朝,唐云唐云唐云,下朝到了衙署,还是唐云唐云唐云,回到家里,就没睡个安生觉,还是唐云唐云唐云,今天出事,明天出事,白天出事,晚上还出事,现在老婓头彻底神经衰弱了,一听唐云这俩字都出现应激了。
“陛下。”
婓术见到天子不吭声,唤了一句,语气轻柔,但表情可不给姬老二任何打太极的余地,今天,朝廷必须出个说法。
再说唐云,伸着脖子扭头瞅着婓术的后脑勺,搓了搓牙花子,没想到刚开朝就要和自己撕一下。
唐云自然也知道姬老二很为难,刚要出班,程鸿达提了一下玉带,率先走了出去。
“陛下,臣有急务启奏,臣之夫人险遭歹人暗算,经臣察验,行刺者乃国子监诸生也!”
程鸿达这一出来,这一张口,这气呼呼的表情一浮现出来,包括姬老二在内,都想骂人了。
事,的确是这么回事,但是,程鸿达这词儿用的就不对,先是歹人,然后是行刺者,这明显是要上纲上线了。
婓术已经预料到了,回过身,八风不动。
“程府尹所言未免过甚,不过是国子监诸生一时血气上涌、喧嚣滋事耳,何得谓之歹人行刺耶?”
一语落毕,不等程鸿达开口,婓术朗声道:“京兆府户曹司户参军事唐云,何不出班于君前自陈其详!”
尚书省一众官员中,婓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今日过后,自己,再无颜面对唐云等人。
他想起了一件事,这三日内发生的事。
接连三日,只要下了差回到了府中,婓术都会寻婓象,询问关乎唐云的事,所有的事,事无巨细,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会不断追问。
这一刻,婓象终于明白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