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谜团依旧萦绕，但那句“破境便归”的豪言壮语，以及最终杳无音信的结局，却与顾阳山海外亚诺禁地灵脉中所见的那具枯骨何其相似！
一生困于炼气后期瓶颈，直至坐化都未能等到灵脉复苏的真正契机......
一股同病相怜的悲凉之意悄然弥漫心间，顾阳山心中不由轻叹一声。
旋即，想起今日前来并非只为品茗论道，便收敛心神，开口劝慰：“前辈！七百年前的张真人，为求大道，敢乘孤舟破万顷碧波。”
“如今天时虽缓，却已渐露端倪！我辈能立于当下，亲历此变局之始，窥见一线机缘，岂非已是大幸？！”
“呵哈哈！说得好！”木炎子闻言，猛地转过身，眼中那丝挥之不去的暮气似被这一席话倏然驱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不错！不错！七百年前的张真人都敢乘风破浪，直挂云帆济沧海！我木炎子蹉跎半生，今日得小友点醒，又岂能失了这最后的一点求道之心！”
说罢，木炎子笑声洪亮，原本因见识了顾阳山那惊才绝艳的天赋以及自身寿元无多而生出的道心裂纹，似乎在这一刻被这豪情与顾阳山的点悟强行弥合！
他今日邀请顾阳山品茗论道，本就存了借其锋芒砥砺自身道心、并为了药灵谷结交这位未来巨擘的心思。
此刻，心结顿开，畅快无比！
顾阳山见木炎子眼中神光湛湛，那属于一代丹道宗师的自信与气度重新回归，心中也颇感欣慰。
时机已至，顾阳山略一沉吟，便开门见山询问此行的一个关键目的：
“前辈，晚辈冒昧，不知您手中......可还有‘养神丹’？”
“养神丹？”木炎子闻声，笑容微敛，侧目凝视顾阳山，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要将他看穿。
如此看了数息，方才缓缓开口：“此丹专养心神，补益魂识，寻常内外伤皆不需此物......顾小友......莫非是身边有亲近之人......心神受创了？”
顾阳山闻言，眉头如远山聚拢，微微一蹙。然此刻有求于人，刚欲开口解释时！
木炎子却似早窥破其心思，在瞧见顾阳山皱着眉头，便知晓自己方才言语越界了，随即话语如连珠炮般续上！
“那养神丹非是老道手笔，乃是出自怀松那小子之手！”
“老道手里，半颗也无！不巧，怀松如今正闭关参悟，洞府紧闭！”
说罢，木炎子见顾阳山面上浮起一丝疑云，恍然一拍脑门，侧身朝不远处石桌旁正品茗闲话的二女努了努嘴：
“瞧老道这记性！怀松便是琳儿丫头的亲爹，顾小友何不直接问问琳儿？”
顾阳山侧目望去，只见木琳与莹儿言笑晏晏，如春花并蒂。
心中念头思绪，这老道，莫不是在推脱？
旋即，顾阳山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朝木炎子拱了拱手，转身踱回树下石桌旁，步履沉稳，心中却如揣了只小兔，七上八下。
莹儿见师兄回转，便止了话头，素手拈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在师兄与木琳间流转，带着几分好奇。
木琳见顾阳山目光灼灼落在自己身上，心下微诧，起身盈盈一礼，声音清越如泉：
“顾公子！可是有何事需木琳效劳？”
顾阳山亦是拱手还礼，开门见山：“木姑娘，在下冒昧相询，不知姑娘可知晓‘养神丹’？”
“‘养神丹’？”木琳黛眉轻蹙，低声复念，旋即眸光一闪，似忆起旧事！
“家父多年前确曾炼制过一种丹药，专司滋养心神，其名亦唤‘养神丹’。不知......可是公子所指？”
“正是此丹！”顾阳山心中一喜，面上却竭力维持平静，再次拱手，“在下急需此丹数瓶，若能得姑娘玉成，感激不尽！”
木琳闻言，却是面露难色，急忙回礼：“顾公子有所不知。此丹炼制所需药材极为珍稀罕见！”
“家父当年穷尽心力，也只炼成一炉，成丹不过九枚。经年累月下来，如今是否还有剩余，木琳实不敢断言。”
顾阳山心中一沉，如坠冰窟，方才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凉了半截。
想起数年前晁老哥相赠愈伤、养神二丹时，确曾再三言明养神丹之珍稀难求，如今亲身体验，方知此言不虚。
随即，在心中暗自苦笑：“看来这‘识海之伤’，当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恰在此时，木琳瞥见远处崖边的木炎子祖爷爷正转身望来，并递过一个微妙的眼神。
她心领神会，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决然：“顾公子莫急。我即刻便去家父昔日的炼丹室仔细搜寻一番，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养神丹存世！”
“这......”顾阳山未料她如此雷厉风行，一时竟有些语塞，旋即心头涌上感激，深深俯身一揖！
“木琳姑娘高义，此情此恩，阳山铭感五内！”
说罢，顾阳山看着眼前的木琳，心中暗道：“此女性情爽利，倒是与那看似散漫的老道不同，先前是我小人之心了。”
木琳亦郑重还礼：“顾公子言重了。事不宜迟，木琳先失陪了。”
言罢，又朝着身旁的莹儿微微颔首，便如一朵轻云般，飘然离了小药峰，径自寻丹去了。
顾阳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既惊且佩。
他本以为对方方才所言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或是需待茶会散后、明日方有回音，未曾想竟是这般干脆利落，当场便去。
念及，顾阳山不禁莞尔，摇头自嘲：“倒是贫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药灵谷中人，行事之风，倒也爽快得紧！”
“呵哈哈！”木炎子见木琳身影消失，捻须朗笑，招呼道，“顾小友莫要干站着苦等，来来来，坐下再品品老道这雾松茶，静候佳音便是！”
“心急可吃不了这热豆腐！”木炎子语气轻松诙谐，仿佛寻丹只是小事一桩般。
顾阳山闻言，心中那点焦躁也被这老道的豁达冲淡不少，莞尔一笑，拱手落座：
“前辈所言极是，是晚辈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