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
汤振华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笑容，眼神中混杂着疯狂与怨毒！
“李长舟，成王败寇，何言卑鄙？”
他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若当年......若当年我汤振华能再卑鄙些，再无耻些，便能留住师妹的心，你我......又何至于走到今日这般不死不休的田地？！”
此时，李长舟因伤势牵动，再次剧烈呛咳，身躯佝偻，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汤振华看着李长舟狼狈痛苦的模样，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毒与嫉恨终于得到了宣泄。
他缓缓踱步，姿态竟模仿起当年擂台上李长舟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将长刀“锵”地一声归入鞘中，负于身后！
遂居高临下，语气冷漠得如同在宣判：
“李长舟，念在相识一场，也念在你曾对师妹......罢了！”
“此地松涛阵阵，也算清净，你......自裁吧！留你一个全尸，不辱你昔日‘青锋’之名！”
闻言，李长舟心念电转，面上却陡然浮现一片灰败死气，仿佛瞬间看破了红尘万丈，了无生趣。
但私下却强运残存内息，堪堪将翻涌的气血压下！
然五脏六腑却仍如被钝器搅动般疼痛难忍！
遂强作镇定，自怀中悄然摸出一只温润的羊脂玉瓶，倒出两粒龙眼大小、清香扑鼻的小真元丹，囫囵吞下。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温润药力迅速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经脉。
待药力行开，体内残存的内气如久旱逢霖，开始奔腾。
李长舟拄着长剑，身形踉跄地站起，对着汤振华的方向，喉头滚动，发出一声悲怆长叹！
“罢了！罢了！贫道一生罪孽，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不如......”
话音未落，李长舟猛地将剑锋一转，作势便往自己脖颈抹去！
那动作决绝，眼神空洞，俨然一副引颈就戮、万念俱灰的模样。
汤老贼，你不是想看贫道引颈受戮吗？贫道这就演给你看！只盼你这老狐狸得意忘形，能露出半分破绽！
就在汤振华嘴角刚勾起一丝得意冷笑，心神略松的刹那，李长舟那“自戕”的动作骤然一变！
“欺师灭祖的无耻败类！也敢在贫道面前狺狺狂吠？！”
李长舟脚下那双磨得露了棉絮的千层底布鞋，被他灌注内劲狠狠一蹬，“嗤啦”一声鞋底碎裂！
借着这股反冲巨力，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挟着满腔悲愤与决绝，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直扑汤振华！
剑锋所指，寒芒裂空！
汤振华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作惊骇！
方才他为了彰显胜券在握，故意将长刀负于背后，此刻手忙脚乱想要拔刀迎敌，却已是迟了半步！
只觉小腹下方一阵刺骨冰寒，随即是撕裂般的剧痛！
“噗——！”
一道滚烫的血箭自下而上，狠狠喷溅在汤振华自己脸上，糊住了他惊恐的双眼。
他亡魂大冒，凭着本能，手中长刀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格挡住了李长舟紧随其后的夺命杀招！
刀剑相撞，火星四溅！
然而，此刻的李长舟，如同出柙的疯虎！
他右臂独擎长剑，剑招再无半分防守之意，招招皆是同归于尽的狠辣打法！
断臂处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鲜血如泉涌出，染红了半边道袍，李长舟却浑不在意，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今日便是拼得粉身碎骨，也要将这祸害师门的孽障斩于此地！
汤振华被这不要命的打法彻底压制！
他本就因腹部剧创而气息紊乱，更因惜命畏死，眼见李长舟断臂处血流如注，气息也越发急促！
心中便存了“耗死这老道”的念头，一时间竟被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李长舟单臂运剑，剑光如匹练，剑势如山岳，死死将他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就在这生死相搏的紧要关头！
松林深处，那先前被李长舟一剑扫飞、看似生死不知的汤明，却缓缓动了。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抹去嘴角蜿蜒的黑血，眼神怨毒如蛇，死死盯着前方激战中的老头子汤振华。
老东西！若非我贴身穿着这软金甲，此刻早已是那老道剑下亡魂！
他汤明可不认为老头子是老糊涂了，使错了刀法，方才分明是拿他当诱饵，替其挡剑铺路！这好狠的心肠！
汤明此刻心中恨意滔天，月光下，那张年轻却扭曲的脸庞更显狰狞。
老娘啊......您在天之灵看着吧！这两个老头，一个虚伪狠毒，一个假仁假义，今夜，孩儿定要让他们都下去给您赔罪！
这时，眼见李长舟剑势因力竭而稍显凝滞，汤明眼中凶光一闪，悄无声息地如同鬼魅！
借着松影的掩护，向激斗中的二人潜行而去。
下一刻，汤明猛地从暗影中纵身跃出，口中高呼，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关切”！
“爹！莫慌！孩儿来助你！”
正被李长舟逼得险象环生的汤振华闻声，心中先是一喜，继而涌起一股“虎父无犬子”的欣慰。
他胸口那道方才被李长舟拼死划开的剑伤，此刻正汩汩冒血，对方攻势如潮，根本不给他点穴止血的空隙。
此时儿子带伤来援，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甚至在这一瞬间，对自己方才拿儿子当诱饵的举动，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心中愧疚想着，明儿！好孩子！爹......爹方才也是不得已！待宰了这老道，爹定好好补偿于你！
汤明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
他刀法虽不如其父汤振华老辣，但胜在年轻力壮，又带着一股阴狠的戾气。
父子二人联手，刀光霍霍，立时将已是强弩之末的李长舟逼得左支右绌。
李长舟手中长剑只能勉力挥舞格挡，口中鲜血不断溢出，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心中苦涩，却也有几分庆幸：幸甚！幸甚！老道我未曾径直逃回高峰观，而是将这祸水引至这荒僻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