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天光未明。
一骑快马冲破洛阳城春明门的晨雾，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薄霜。马背上，裴明月一身风尘，眼中有血丝，但脊背挺直如枪。她的夜行衣外罩了件不起眼的灰色披风，掩去了衣襟上几处已经发黑的血迹——那是洛阳货栈激战留下的痕迹。
一夜奔袭，她几乎未停。在摆脱“残指”后，她迅速销毁了货栈实验室的核心装置，携带着搜获的图纸和日志抄本，只带了两名轻伤尚能行动的暗卫，便连夜往长安赶。她知道，骊山的线索才是关键，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变数。
长安城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她没有直接回京兆府或裴府，而是绕道城西，从金光门悄然入城，直奔吴王府。
吴王府后门早已有人接应。裴明月下马时，双腿因长时间骑行而微微发颤，但她神色不变，将马缰交给亲卫，快步走进府内。
书房中，吴王李恪已等候多时。他显然也是一夜未眠，眼中带着疲惫，但见到裴明月安全返回，还是松了口气。
“明月，辛苦了。”吴王示意她坐下，亲自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洛阳情况如何？”
裴明月接过茶盏，却没有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摊在书案上。“货栈已毁，杀了七名守卫，但‘残指’趁乱逃脱。这是从实验室搜到的图纸和日志抄本，还有……”她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这是装置核心的一块碎片，陆使或许用得上。”
吴王先展开图纸。那是一套极其复杂的机械结构图，标注着大量从未见过的符号和尺寸，核心部分是一个多面体晶石阵列，周围连接着数十根能量导管。虽看不懂全部，但那种精密程度和能量回路的复杂设计，远超当前格物院能制造的任何器械。
日志则更让人心惊。上面详细记录了“共鸣器”组件的测试数据，提到了“南方三号碎片”、“长安信标参考频率”、“骊山地脉磁场扰动周期”等关键词。最后一页写着：“七号组件能量共鸣率已达九成七，预计明夜子时可与大阵完全同步。‘海龙’大人已确认，渤海能量潮汐将于同一时刻达到峰值，可形成双向共振……”
“渤海能量潮汐？双向共振？”吴王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
裴明月摇头：“日志语焉不详。但结合威远军之前所说，‘黄泉之眼’虽被封印，但其所在海域仍残留着强大的能量场。如果‘冥渊’能同时激活骊山的‘共鸣器’和渤海的能量场，形成某种共振……”
她没说完，但吴王已经明白了后果的严重性——那可能不仅仅是打开一扇“门”，而是会引发一场波及整个关中的能量灾难！
“必须阻止他们。”吴王沉声道，“陆文渊正在研发深地层探测器，赵虎已带人潜入骊山侦查。母后给了我密旨，允许我们必要时进入骊山任何区域。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裴明月喝了口已经微凉的茶，压下喉咙的干涩：“我在洛阳货栈和他们交手时，注意到那些守卫的招式路数，有几分北军边镇的味道。‘残指’本人武功阴狠诡谲，像是融合了西域和中原多家之长，但根基还是中原内家功夫。”
“你是说……他们中有行伍出身的人？”
“至少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裴明月肯定道，“而且组织严密，配合默契，绝非乌合之众。我在想，‘影子’能调动这样的人手，其身份恐怕不简单。”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陆文渊匆匆走进，脸上带着一丝疲色，但眼神明亮。
“殿下，裴姑娘。”他微微颔首，随即直奔主题，“深地层探测器初步完成，虽不能精确定位，但可以探测到地下三十丈范围内的异常能量波动。我让人连夜赶制了三台，现已调试完毕。”
“太好了！”吴王精神一振，“探测范围多大？”
“单台有效探测半径约一百五十步。如果三台呈三角阵位布设，可以覆盖大约方圆一里的区域。”陆文渊说着，眉头却未舒展，“但有个问题——骊山范围太大，即使有三台探测器，要全面排查也需要大量人手和时间。而且，如果对方在地下更深的位置，或者有能量屏蔽措施，探测器可能失效。”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这就像一个悖论：要找到敌人，需要探测器；但要有效使用探测器，需要知道大概位置。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裴明月突然开口，指向图纸上的一个细节，“你们看这里，能量导管的接口设计，需要大量精密的铜铸件和特殊石材。这些东西不可能完全在骊山地下自制，必然需要从外部运入。”
她看向吴王：“殿下，能否立刻查一下，过去半年内，工部、将作监、少府监，所有涉及特殊石材、精铜、水晶等物资的调拨记录？尤其是那些标注为‘御用’、‘宫苑修缮’、‘陵寝维护’的项目。”
吴王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们可能利用朝廷的工程做掩护，调运物资？”
“很有可能。”陆文渊也赞同，“‘冥渊’能渗透兵部，自然也可能渗透工部。而且骊山是皇家禁苑，若有‘宫苑修缮’的名义，运输大量物资入山不会引起怀疑。”
“我这就派人去查！”吴王起身，唤来亲卫下达指令。
陆文渊则对裴明月道：“裴姑娘，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威远军驻地的能量屏障昨夜遭受了一次定向共振攻击，频率与南方碎片的共鸣完全一致。我怀疑，骊山的敌人可能也在测试他们的设备。如果你带回的那块核心碎片能与探测器配合，或许我们能反向追踪到他们的信号源。”
“需要我怎么做？”
“跟我回驻地，我们需要你的实战经验和对‘冥渊’的了解，来设计一套反制方案。”
裴明月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对了，太后让我回来后去见她。”
吴王和陆文渊对视一眼。太后此时召见，必有深意。
“我让人备车，你先去沐浴更衣，稍作休整。”吴王温声道，“母后那边，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