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未在旁边听到，紧绷的心弦得以松了一丝，忍不住急切地问，“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顿了顿，谨慎地回答，“转入普通病房虽然是脱离危险期，但苏醒时间仍然无法确定，脑部损伤的恢复因人而异，接下来的康复治疗、营养支持、神经刺激和……病人自身的意志力，都非常关键，我们会制定详细的康复计划，家属的陪伴和呼唤也很重要。”
贺司衍面无表情地听着，双眸掠过一丝微光，像是暗夜中骤然亮起，又熄灭的火星。
他点点头，“好，麻烦你们了。”
“您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医生郑重的承诺。
他们永远不会放弃任何有一丝可能活下去的病人。
医生简单跟他们交代几句转入病房的注意事项和明天的具体时间，便离开了。
走廊里，剩下贺司衍和周未两人。
周未注视着贺司衍平静的侧脸，想到刚才在换衣间外听到的动静，心里五味杂陈。
她走上前，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贺司衍，你……你还好吗？”
贺司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明明毫无波澜，却让周未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仿佛方才在她面前露过一丝情绪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我没事。”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舒月明天转病房，需要人照应，她妈妈那边，爷爷暂时瞒着，但恐怕瞒不了太久，她朋友不多，你……有空多来陪陪她，跟她说说话。”
他短暂思考了几秒，继续开口补充道，“说点她感兴趣的，或者骂骂我也行。”
后半句贺司衍说得极其自然，对他而言，似乎只要骂他，能让宋舒月苏醒，他全然不在乎。
周未感受到，贺司衍是真心希望舒月能醒过来，甚至不惜用自己作为“刺激源”。
“我会的。”周未用力点头，“我每天都来，月月她一定会醒的！”
贺司衍没再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IcU紧闭的厚重大门，不知在想着什么。
随即他迈开脚步，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这有周未在，他很放心。
现在他需要回公司，处理明天竞标的事宜，确保万无一失。
周未站在原地，神情甚是纠结的咬紧下唇。
她从贺司衍的助理中得知贺司衍为了宋舒月不惜以命相逼父母，要与整个陆家为敌的事情。
不管怎么想，周未始终觉得她们对贺司衍隐瞒的事，或许和这次车祸有关？
万一月月就是因为那件事才被盯上的呢？
月月之前千叮万嘱让我别告诉贺司衍，是怕他担心，也是不想把他卷进宋家的烂摊事里。
可是现在……人都成这样！
贺司衍连陆家都想要掀掉，他难道没权利知道舒月之前为了她那个混账弟弟冒了多大险吗？
万一陆程序就是因为月月查到了什么，才下此毒手呢？
眼看着贺司衍就要走进电梯，周未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撒开丫子就追上去。
“贺司衍，等一下！”
贺司衍脚步闻声停止，按着电梯开门键的手悬在半空，他侧身，不解的看向她，像是在询问什么事？
周未在他面前停住，兴许是跑得急的缘故，气息略显不稳。
她抬头迎上贺司衍深不见底的眼睛，吸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月月之前一直让我瞒着你，不让我说，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可能跟这次的车祸有关系。”
贺司衍的眸色一沉，即便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已然表明他的态度。
说下去。
姐姐到底还背着我做什么？
还有多少危险是我不知道的？
“是……是关于宋哲的。”周未硬着头皮说：“就是她异母同父的弟弟，卷进陆梓豪案子的那个，月月出事之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想暗中调查宋哲到底是帮凶还是被污陷的，为了这件事，她甚至还……还冒险接触过凶手，将凶手伏法，她怕你知道后会阻止，把事情闹大，所以一直让我保密，但我现在回想起来，她就是在查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就……”
周未没有说完，意思不言而喻。
宋舒月在深入调查宋哲的过程中，很可能触及某些人的敏感神经，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她的话让贺司衍忽然想起来之前她手受伤那天，当时她说是别人偷她东西，把东西追回来才弄成这样。
那个时候他就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让她和关系不好的柳燕茹一起找。
如今想来，这些都是她的借口。
掩盖她调查这件事，不让他知道的借口。
当时在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手。
姐姐为了不值钱的弟弟，把自己置于险境！
而这一切，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宁愿告诉周未，宁愿自己冒险，也不肯告诉我，是觉得我不可靠么？
还是……在她心里，我始终是个需要防备的“外人”？
这个认知，比知道陆程序是凶手更让贺司衍心如刀绞。
“我知道了。”
半晌，贺司衍才缓缓吐出三个字。
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庞隔绝在内。
周未悠悠回过神，心里七上八下。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来是对是错，但至少，起码能让贺司衍掌握的信息完整多一点。
月月，你要赶紧好起来。
你倒是睡得舒服了，让我们这些人怎么过啊。
……
陆家陆梓豪的卧室。
陆程序坐在昔日陆豪睡的床沿，视线目不转睛的凝视放在床头柜上的陆梓豪照片。
照片里的两人身处人多的篮球场，互相揽着彼此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其中一人身穿绿色校服，单手捧着篮球。
而另外一个人空出来的手比着“耶”，照片定格的时候，他不偏不倚侧目看向旁边的校服少年。
此人正是现在的陆程序。
这才形成一张兄弟俩和和睦睦，关系特别好的照片。
两人拍下这张照片前，也不过才二十几岁。
如今再看，照片却成为陆梓豪的遗物。
“啪——”
东西砸落的声音充斥着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