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未时初刻。
清军中军帅帐之前，杀伐之声充斥天地。
李铁牛的马刀撕裂空气，带着尖啸，直劈孙思克头颅。
“大帅小心！”
一名魁梧的百夫长嘶吼着，合身扑上，用自己的后背去迎那道致命的寒光。
“噗嗤——！”
血雾迸溅。
马刀深深砍入百夫长的肩胛骨，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百夫长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栽倒在地，却为孙思克争取了活命的刹那。
孙思克年过五旬，戎马半生的本能却已刻入骨髓。
就在百夫长扑出的瞬间，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腰间御赐宝刀“秋水雁翎”呛啷出鞘。
刀光自下而上，带着一股狠戾的决绝，反撩格挡。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射。
刺耳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痛。
李铁牛势在必得的一刀，竟被孙思克拼死架住。
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狂涌而来。
孙思克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胸中气血翻腾，踉跄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握刀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李铁牛，好大的力气。
“保护大帅！”
“快撤！”
剩余的数十名亲卫扑向李铁牛，用血肉之躯组成一道人墙。
刀枪并举，死死缠住这尊杀神。
“滚开！”
李铁牛怒吼，马刀横扫。
两名亲卫惨叫着被劈飞。
但更多的亲卫悍不畏死地涌了上来。
孙思克抓住这个间隙，在两名心腹侍卫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冲向帅帐后拴着的备用战马。
“大帅上马！”
侍卫嘶吼着，将孙思克一把推上马背。
“驾！”
孙思克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
战马吃痛长嘶，驮着他冲出帅帐范围。
两名侍卫紧随其后，拼命砍杀阻挡的零星骠骑旅士兵。
“孙思克老狗休走！”
李铁牛见目标要逃，双目赤红。
马刀狂舞，将挡路的亲卫尽数劈翻。
他翻身上马，厉声咆哮。
“追！”
“别让他跑了！”
“追——！”
数十名骠骑旅精锐紧随李铁牛，冲出混乱的清军大营，向着孙思克逃窜的方向狂追而去。
孙思克伏在马背上，亡命狂奔。
耳畔风声呼啸，身后追兵的马蹄声是催命的鼓点。
他心中一片寒凉。
中军被袭，亲卫死伤殆尽，粮草断绝，前线受阻。
败了。
彻彻底底地败了。
他现在只想逃，逃回肃州，逃回兰州。
只要留得性命，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选择的逃亡方向，并非通往肃州的大路，而是西南方向一条偏僻的荒原小道。
这条道崎岖难行，却足够隐蔽，是他早年勘察地形时留下的后路。
两名忠心的侍卫紧随其后，三人三骑，在荒凉的戈壁上扬起一溜烟尘。
追出数里，前方出现一片低矮的丘陵地带。
孙思克心中一喜，只要进入丘陵，借助地形，就有机会甩掉追兵。
他狠狠抽打战马，加速前冲。
就在三人即将冲入丘陵入口时。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数十支利箭从两侧的土丘后、乱石堆中激射而出，直指孙思克三人。
“噗！”
“噗！”
两名侍卫猝不及防，瞬间被射穿了身体，惨叫着栽落马下。
孙思克大惊。
他猛地伏低身体。
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带起一溜火星。
另一支狠狠钉在他坐骑的臀部。
“唏律律——！”
战马剧痛，人立而起，将孙思克狠狠掀下马背。
“嘭！”
孙思克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身披重甲，也被摔得七荤八素，头盔滚落一旁，花白的头发散乱不堪。
“哈哈哈！孙思克老狗！爷爷在此恭候多时了！”
一声狂笑响起。
贺连山手持雪亮弯刀，带着数十名黑风寨马贼从藏身处涌出，瞬间将摔倒在地的孙思克团团围住。
孙思克挣扎着，想要爬起，手伸向腰间的佩刀。
“找死！”
贺连山身形一闪。
手中弯刀化作一道寒光，狠狠劈下。
“咔嚓！”
刀锋精准地砍在孙思克试图拔刀的右臂护腕上。
火星四溅，护腕变形。
孙思克闷哼一声，手臂剧痛。
弯刀去势不减，顺势下撩。
“噗嗤——！”
刀锋狠狠划过孙思克的大腿外侧。
厚重的甲叶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
鲜血瞬间染红了战袍与地面。
“啊——！”
孙思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剧痛让他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大腿，面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堂堂大清甘肃提督，太子少保，竟然被一群马贼伏击生擒。
“绑了！”
贺连山狞笑着收刀。
两名马贼扑上，用浸过油的牛皮绳将孙思克捆得结结实实。
又撕下布条，粗暴地勒住他大腿的伤口止血。
孙思克疼得浑身抽搐，却咬紧牙关，死死瞪着贺连山。
“寨主！后面追兵来了！”
一名了望的马贼急声喊道。
贺连山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李铁牛率领的数十骑骠骑旅精锐，正风驰电掣般追来。
李铁牛一马当先，冲到近前，勒住战马。
他扫过被捆缚、大腿血流不止的孙思克，又看向手持弯刀的贺连山及其身后的马贼。
“来者何人？！”
李铁牛马刀斜指，话语间带着凛冽的杀气。
他不认识贺连山，在这荒原之上，突然出现一伙武装马贼，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贺连山踏前一步，抱拳行礼。
“在下贺连山！黑风寨寨主！”
“久闻骠骑旅李旅长大名！今日特率寨中兄弟，擒此清狗主帅孙思克！献于汉王驾前！以为投效之资！”
他指着地上如同死狗的孙思克。
“此獠首级，便是贺某与黑风寨众兄弟，献给汉王军的‘投名状’！”
“还请李旅长代为引荐！”
黑风寨？贺连山？
李铁牛的脑海中闪过青蛇卫的情报，西北有股悍匪，专劫清廷官商，首领绰号“沙里飞”。
应该就是此人。
能在此处精准伏击孙思克，必有情报来源。
擒获清军主帅，功劳极大。
无论其出身如何，此刻都是友非敌。
“好！”
李铁牛收刀入鞘，话语依旧冷峻，却少了些许杀伐之意。
“贺寨主擒获清酋，立此大功！李某佩服！”
“此人乃汉王军心腹大患！务必生擒押回！”
“请贺寨主即刻随我，押解此獠，速回卧龙谷！面见大帅！”
“正合我意！”
贺连山面露喜色，抱拳回应。
“全凭李旅长安排！”
“来人！”
李铁牛对身后亲兵下令。
“腾出两匹好马！一匹给贺寨主！一匹驮这清狗老贼！”
“严密看守！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诺！”
贺连山翻身上马，命手下将捆得结结实实、大腿伤口还在渗血的孙思克横搭在马背上。
孙思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合上了双眼，脸上是彻底的绝望和屈辱。
李铁牛不再耽搁，马鞭一挥。
“走！”
“回谷！”
数十骑骠骑旅精锐，押解着贺连山一行马贼和如同死狗的孙思克，调转马头，向着硝烟弥漫的卧龙谷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起滚滚烟尘，在荒凉的戈壁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大清甘肃提督孙思克的命运，如同他大腿上汩汩流淌的鲜血，正在迅速流逝。
而卧龙谷的战局，也因这惊天变数，即将迎来决定性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