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顶光清理完公寓里所有属于白慕婉的“痕迹”，连空气净化器都开到最大档，才感觉那股甜腻的、带着酸计的香水味淡了些。
他刚想跟站在窗边的老大汇报一声，赵山河放在书桌上的私人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屏幕亮起，没有显示姓名，只有一串加密过的特殊号码。
赵山河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号码，属于一个极其私密、几乎从未被启用的通讯渠道，直达林家老宅的核心。林家，与赵家是几代世交，祖辈曾共同在商海沉浮中缔结过深厚的同盟，也是前世赵家崩塌时，为数不多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试图伸出援手，最终却因自身也被卷入漩涡而元气大伤的家族之一。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指尖划过接听键。
“山河少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的声音，带着林家老管家特有的恭敬与疏离，“深夜叨扰，实属无奈。书薇小姐……回来了。” 老管家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斟酌着措辞，“她得知了一些……近期的事情，想请您明日午后，在‘云顶’一见。”
“书薇小姐........林书薇。”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赵山河死水般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极其复杂的涟漪。
不同于白慕婉那种精心雕琢、带着毒刺的艳丽，林书薇是另一种存在——如同深谷幽兰，清冷、坚韧，带着世家沉淀下的底蕴和锋芒。
他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童年时在林家老宅的后花园追逐嬉闹，少年时在两家共同资助的贵族学院里并肩而行。林书薇从小就不是依附于人的娇花，她聪慧、独立，甚至有些强势，对商业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和掌控欲。
在赵山河还沉迷于少年意气时，林书薇的目光已经能穿透财报的迷雾，精准地捕捉到数字背后的风险。
前世，当赵山河被白慕婉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挪用公司资金时，林书薇是唯一一个敢指着鼻子骂醒他的人。
“赵山河！你他妈脑子被那个女人灌了迷魂汤吗？那笔资金的去向根本经不起推敲！林家不会为你的愚蠢买单，赵家的基业也经不起你这样糟蹋！” 记忆中，林书薇拍案而起，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那恨铁不成钢的斥责犹在耳边。
可惜，那时的他早已被白慕婉的眼泪和温柔乡腐蚀了心智，只觉得林书薇太过强势，不近人情，甚至隐隐反感她的干涉。
他选择了和白慕婉站在一起，将林书薇的警告视为世家子弟的傲慢和对“真爱”的嫉妒，亲手推开了这最后的、也是最有力的援手。
直到大厦倾覆，众叛亲离，他才明白，林书薇当初的每一句怒斥，都是金玉良言，都是试图将他从悬崖边拉回的绳索。
而在他最落魄、被债主追得如同丧家之犬时，是林家暗中派人替他挡掉了几次致命的围堵，虽然林家自身也因他的牵连而风雨飘摇。这份恩情，这份迟来的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锁，一直压在前世濒死的赵山河心头。
“知道了。告诉书薇，明日午后两点，云顶，不见不散。”赵山河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握着手机的指节却微微收紧。
“是，山河少爷。”老管家恭敬应下，电话随即挂断。
“老大？林家那位……大小姐？王顶光凑了过来，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八卦意味，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容，脸上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书薇的名字在圈子里分量极重，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兼铁腕继承人。他也隐约知道老大和这位大小姐似乎有些“历史渊源”，但具体如何，老大从不多提。
“嗯。”赵山河将手机丢回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着他深沉的眸色。
王顶光咧嘴一笑，拖长声调：哦~林大小姐啊~他故意挤眉弄眼。
赵山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王顶光立刻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但眼里的调侃丝毫未减。他太了解自家老大了，林书瑶是唯一能让赵山河露出这种表情的女性——不是欲望，不是算计，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珍视的情感。
“顶光，明天‘礼物’送出的时间点，调整一下。”
王顶光立刻会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明白！等您和沈大小姐碰面之后？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他搓着手，感觉血液里搞事的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让那份“劲爆录音”在林书薇面前爆开，效果绝对翻倍！林家大小姐的怒火，可不是章小华那种货色能承受的。
赵山河端起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林书薇的突然回国，并主动约见，绝非叙旧那么简单。她“得知了一些近期的事情”——招标会的雷霆一击？还是……白慕婉昨晚那场拙劣的“夜袭”？
他需要林书薇的态度。她的立场，将直接影响到后续棋局的走向和烈度。那份录音是利器，但何时出鞘，刺向何方，需要最精准的时机。
“等我信号。”赵山河最终开口，声音冷冽如冰，“时机，由我亲自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