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境躺在冰冷的月华石台上,左臂甲骨文封印下的真理毒素如活物般蠕动,每一次细微的脉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烧与侵蚀。
镜族圣女素手纤纤,捧着月华刀,刀刃流淌着清冷光晕,那是唯一的希望。
忍住了。她声音清冷如冰泉,切断了被污染的神魂链接,或许能暂时遏制‘门蚀’。
刀尖刺入脊椎的瞬间,吴境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整个宇宙的星辰都在他眼前炸裂、重组,化作一扇亘古沉默的青铜巨门轮廓……
冰冷的月华石台汲取着吴境身体的最后一丝暖意,坚硬光滑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直透脊椎。左臂,那块被时砂甲骨文重重封锁的区域,此刻却像囚禁着无数躁动的活物,在皮下疯狂地蠕动、冲撞。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灼痛感,仿佛有亿万枚烧红的钢针,顺着骨骼缝隙钻入骨髓深处,啃噬着神经。那不是单纯的肉身痛楚,更像是某种冰冷、浩渺、带着全知意味的“理解”,正强行注入并扭曲他的生命本源。每一次毒素的脉动,都伴随着几缕微不可察的扭曲光纹在甲骨文缝隙间闪过,如同活物在黑暗中窥伺的眼。
镜族圣女幽月立于石台旁,一袭素白长裙无风自动,勾勒出近乎虚幻的轮廓。她手中捧着一尺三寸长的弯刀。刀身并非寻常金属,而是整块万年月魄精华凝练而成,通体流转着一层清冷、纯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光晕。这光晕是此刻石室中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宁静,与吴境左臂那混乱、侵蚀的暗沉形成刺目的对比。刀锋薄如蝉翼,边缘的空气因极致的寒气而微微扭曲。
幽月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吴境扭曲的左臂上,清冷的声音在密闭的石室中回荡,带着玉石相击般的脆响:“忍住了。切除被污染的神经束,截断神魂链接,这是阻断‘门蚀’蔓延的最后屏障。机会只有一次。”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法则。“若待甲骨文彻底失控,青铜门影显化此界,一切皆沦为‘门’的基座。”
吴境牙关紧咬,喉间滚动着压抑的低吼,额角青筋因剧痛而暴凸,冷汗早已浸透鬓角,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台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他努力聚焦视线,盯着圣女幽月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斩!”
幽月不再言语。她纤长的手指稳如磐石,轻轻拂过月华刀的刀脊。一层更浓郁、接近实质的月华光晕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包裹住冰冷的刀锋,刀身嗡鸣,清辉大盛,将石室映照得纤毫毕现。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也带着月宫的寒意,一步踏前,身姿如凝固的月光。
刀光,动了!
极致冰寒的锋芒,带着冻结灵魂的纯粹净化之力,精准无比地刺向吴境后颈下第三节脊椎骨侧方的某个点位。那里,正是连接左臂神经中枢与大脑神魂识海的最后堡垒,也是甲骨文污染之力向全身侵蚀的必经节点!
刀尖触及皮肤的刹那,吴境的身体骤然绷紧如弓弦!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超越了物质层面的、被外力强行撕裂神魂链接的剧震!一股恐怖至极的吸力猛地从刀尖落点爆发出来,仿佛瞬间抽空了他周围所有的空间与时间。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眼前不再是幽月凝重的脸,不再是冰冷的石室穹顶。亿万颗星辰在他灵魂深处同时炸裂,碎裂的光点疯狂旋转、坍缩、重组!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被彻底粉碎、搅烂!
视野中,无穷无尽的光点与纯粹的黑暗交织缠绕,拉扯出一道道贯穿无尽虚空的古老伤痕。最终,所有的混乱、所有炸裂的星辰尘埃、所有被撕碎的时间与空间碎片,都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牵引,轰然汇聚!凝固!
一扇庞大到无法形容、厚重到镇压万古的青铜之门轮廓,清晰地、冰冷地与他的灵魂对视着!
门上遍布着无法解读的、仿佛由活体星辰和凝固血液构成的诡异纹路,散发出湮灭一切、吞噬一切的亘古荒芜气息。它并非实体,更像某种终极概念的投影,是“全知”尽头通向“虚无”的界碑!仅仅是被这轮廓凝视,吴境的神魂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吸入那冰冷门扉背后的永恒寂灭!
就在这时——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刺耳无比的破裂声,突兀地从现实层面传入吴境的耳膜,强行撕裂了那恐怖的青铜门幻象!
是月华刀!
那承载着镜族圣力、寄托着唯一希望的纯净刀锋,在触碰到吴境脊椎深处被真理毒素彻底浸染的神经束的瞬间,竟如同遭遇了宇宙间最本质的消亡法则!刀刃上流淌的清冷月华猛然黯淡、熄灭!
紧接着,那坚硬无比、足以斩断法则投影的万年月魄精华刀身,竟脆弱得像一片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一道道漆黑的裂痕瞬间爬满刀身,飞速蔓延、交织!构成刀身的纯净月华能量,如同被无形的黑洞疯狂吞噬,剧烈地波动、塌陷!
“咔嚓!咔嚓!咔嚓嚓——!”
密集而绝望的碎裂声连成一片刺耳的悲鸣!下一瞬,整把月华刀,连同刀柄,在幽月惊愕凝固的目光中,轰然爆碎!
千万点冰冷的碎片,带着最后残余的微弱月辉,如同被无形的飓风卷起,以吴境的后颈为中心,狂暴地喷射向石室的四面八方!
噗噗噗噗!
无数碎片深深嵌入坚硬的月华石壁、穿透支撑的石柱,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更多的碎片则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如同被某种庞大的无形引力场约束,不再坠落。
幽月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素白裙裾沾染上几点细碎的冰晶尘埃,那张清冷绝伦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触碰到冰寒刺骨的空气。
吴境痛苦地、挣扎着侧过头,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轻响,试图看清身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
那千万点悬浮于空中的月华刀碎片,每一片都折射着石室内残余的光芒,如同散落在虚空中的星辰。它们并未杂乱无章地漂浮,而是被一种超越了物理法则的诡异力量牵引着,在疯狂地旋转、拼合!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碎片与碎片之间拉出一道道冰冷的银色流光轨迹。这些轨迹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彼此交错、咬合、延伸……正在构建!正在勾勒!
就在吴境和幽月惊骇的注视下,一个由破碎月华刀片构成的、巨大而冰冷的立体轮廓,在石室半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那轮廓无比熟悉!
那厚重感!那冰冷的压迫感!那仿佛能镇压诸天万界的古老气息!
正是刚才在吴境灵魂深处显化的——那扇庞大无边的青铜巨门!
由月华刀的死亡碎片,勾勒出的微型投影!每一块碎片都闪烁着冰冷的微光,构成了门扉上那诡异扭曲的纹路。整个投影散发出一种无声的嘲笑,嘲笑着镜族的圣物,嘲笑着所谓的“逆流手术”,嘲笑着挣扎的生命本身。
石室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悬浮的“门”,在无声散发着湮灭一切的气息。幽月紧握着空无一物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双映照着破碎门影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名为“恐惧”的涟漪。
吴境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左臂的甲骨文封印灼热滚烫,仿佛在与半空中的破碎之门遥遥呼应。脊椎深处被月华刀触及的最后一点麻木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真理毒素,正沿着断裂的神经束,疯狂反扑,冲向他的大脑。
碎裂的月华刀片悬浮空中,冰冷地勾勒着那扇通向毁灭的青铜之门轮廓,吴境脊椎深处被强行撕裂的神经束,此刻如同一条彻底失控的、流淌着全知毒液的暗河,正以千百倍于前的速度,汹涌地倒灌向他的识海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