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内，只有白虎粗重的喘息声，和它伤口处滴落在草地上的“滴答”声。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一只前爪无力地刨着地面，金色的竖瞳里，怒火已经褪去，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是忌惮，是痛苦，还有无法掩饰的，对于死亡的恐惧。
它从未想过，自己会败。
更没想过，会败得如此彻底。
程敢等人握着飞剑，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将白虎围在中央，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赢了？
好像是赢了。
但怎么赢的，他们脑子还是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看向战圈外的周觉。
她依旧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与她毫无关系，只有程敢，隐约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真相。
白虎的停滞，绝非偶然。
“如何？”周觉开口，打破了山谷中的僵持。
她的声音依旧清朗，不带丝毫杀气，却让地上的白虎，身躯猛地一僵。
“是愿意死在这里，尸骨被我宗门弟子炼成法器。”
周觉的目光扫过白虎肩胛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还是愿意，与我玄天宗，共享此地灵脉？”
白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里面充满了不甘。
它抬起头，先是凶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程敢，那眼神仿佛在说“若不是偷袭，你算什么东西”，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周觉。
它不明白，这个人类，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还要跟它谈条件？
“阁下盘踞此地，想必是为了借助灵脉，突破现有境界。”
周觉仿佛看穿了它的心思，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
“但妖族修行，瓶颈难破，没有功法传承，没有丹药辅助，你还要在此地枯坐多少年？”
这句话，精准地刺进了白虎的心里，它困在七阶，已经近百年了，无论如何吞吐灵气，修为都再无寸进，这是它最大的心病。
“我玄天宗，初来乍到，需要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而你，需要一个突破的契机。”
周觉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我宗门弟子中，有擅长炼丹之人。只要你愿意与我宗门和平共处，我们不但不伤你性命，甚至可以丹药相助，助你修行。”
“一枚能让你修为精进的丹药，换你与我宗门百年和平，这笔买卖，你可想清楚了。”
山谷外，听着这番话的队员们，全都懵了。
“宗主……这是在招安？”一个年轻队员压低了声音，满脸的不可思议。
赵思哲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眼睛里闪烁着数据流一样的光芒。
“不，这是双赢。”
他低声分析道：“杀了它，我们能得到一具元婴期的妖兽材料，价值很高，但这是一次性收益。”
“可如果收服它，我们就拥有了一个元婴期的战力，一个熟悉这十万大山的‘土着’向导，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可供我们长期研究的高阶妖兽样本。”
“更重要的是，宗门初立，有这样一头守护灵兽，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更何况，这里，本就是它的地盘。”
“宗主看的，比我们远太多了。”
听完赵思哲的分析，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山谷中，白虎巨大的头颅低垂着，金色的瞳孔里，光芒明灭不定。
尊严，与性命。
骄傲，与突破的诱惑。
在它脑海中激烈交战。
许久，它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周觉，那眼神里，少了几分凶戾，多了几分探寻。
它不相信人类，但它相信力量。
眼前这个女人，拥有随时能碾死它的力量，却选择了谈判。
它发出一声低吼，像是在询问什么。
“契约。”
周觉言简意赅。
“我们可以与你签订一份平等契约，而非主仆契约，我这百人弟子，你尽可挑选。”
“你不是我玄天宗的奴仆，而是我玄天宗的盟友，是守护宗门的灵兽。”
平等契约！
这四个字，彻底击溃了白虎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对于高傲的妖族来说，自由比生命更重要。
如果只是成为某个人的坐骑或者奴仆，它宁可战死。
但平等盟友，守护灵兽……这个名头，它能接受。
它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把它打伤的人类，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要签契约，也必须跟最强的那个签！
它做出了决定。
庞大的身躯，挣扎着站了起来，无视了周围瞬间紧张起来的队员，一步一步，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到了周觉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它缓缓伏下身，将自己那颗高傲的，从未向任何生灵低下的巨大头颅，轻轻地，抵在了周觉的脚边。
那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呜咽，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臣服。
周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她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轻轻放在了白虎眉心那“王”字纹路的中央。
“以我之名，结上古之契。”
一道古朴而玄奥的金色符文，从她指尖亮起，悄无声息地没入白虎的眉心。
白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它感觉到一股温和而浩瀚的生命力，顺着眉心的契约符文，涌入它的四肢百骸。
肩胛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迅速止血、结痂、脱落，露出了新生的皮肉。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伤势，竟然痊愈了！甚至，自己的修为，还在主人的灵力滋养下，向前进了一步！
白虎有些发愣地动了动肩膀，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它抬起头，看向周觉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恐惧和忌惮，化为了此刻的亲近与依赖。
它站起身，用自己硕大的头颅，小心翼翼地，又带着一丝讨好地，蹭了蹭周觉的胳膊。
那动作，像一只温顺的大猫。
这一幕，让远处所有的队员，都看傻了。
“我……我没眼花吧？”
“那可是元婴期的大妖啊！就这么……成了咱们宗门的吉祥物了？”
“吉祥物？这叫守护神兽！”
程敢也松开了紧握的剑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周觉安抚地拍了拍白虎的头，然后转身，看向众人。
“都进来吧。”
剩余队员，这才怀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踏入了这片即将成为他们新家园的山谷。
“从今日起，此地，便是我玄天宗的山门所在。”
周觉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白虎，为我玄天宗守护灵兽，名号‘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