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夏蝉鸣了又歇,院角的老槐树已粗得需两人合抱。苏婉的头发彻底白了,却依旧精神矍铄,每日清晨都会搬着竹椅坐在槐树下,看着念安打扫院子,听着巷口传来的叫卖声,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平和。
这日午后,承宇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回来了。小男孩叫林望,小女孩叫林念,都是承宇特意取的名,一个寄寓“望守初心”,一个藏着“念想故人”。两个孩子刚跨进院门,就被满树的槐花吸引,叽叽喳喳地围着树干转,小爪子还想去够低处的花枝。
“慢点,别摔着。”苏婉笑着起身,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和沙哑。她弯腰摸了摸林望的头,又牵过林念的小手,“好孩子,一路累了吧?奶奶给你们留了桂花糕。”
林念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偷偷打量着苏婉,又好奇地看向老槐树:“奶奶,这树好高呀,它长了多久了?”
“比你爷爷的年纪都大喽。”苏婉坐在石椅上,拉过林念抱在怀里,指着槐树的年轮,“你看这树干上的圈圈,一圈就是一年,它陪着你爷爷和奶奶,看着你娘长大,现在又看着你们来了。”
承宇站在一旁,看着母亲与孩子们互动,眼中满是暖意。他这些年官越做越大,却总惦记着青阳城的小院,惦记着母亲。这次回来,他特意请了长假,想多陪陪母亲,也让孩子们多感受感受家乡的烟火气。
“娘,儿子不孝,这些年总在外忙碌,没能好好陪您。”承宇轻声说。
苏婉摇摇头:“傻孩子,你是为百姓做事,娘为你骄傲。只要你心里记着这个家,记着做人的道理,就比什么都强。”她看向承宇,眼神里带着期许,,眼神里带着期许,“你爷爷当年常说,为官者要清正,为人者要善良,这些话,你可别忘了。”
承宇重重点头:“儿子一直记着,也常跟望儿和念念说。”
林望跑过来,仰着小脸问:“爹,爷爷是什么样的人呀?是不是像故事里的大英雄?”
承宇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目光落在老槐树上,缓缓说道:“你爷爷不是什么大英雄,他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却比英雄更了不起。他一辈子都在守护身边的人,守护这青阳城的烟火气。他教会我们,做人要平和,要懂得珍惜亲情、友情,要在平凡的日子里守住初心。”
林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爷爷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们?”
“是啊。”苏婉笑着说,“你爷爷就在这槐花里,在这清风里,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只要我们好好生活,不辜负他的期望,他就会一直陪着我们。”
接下来的日子,承宇一家陪着苏婉,过起了悠闲的居家生活。承宇会陪着苏婉坐在槐树下聊天,听她讲过去的往事;承宇的妻子会帮着念安打理家务,学着做青阳城的特色小吃;林望和林念则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偶尔还会缠着苏婉讲爷爷的故事。
苏婉的记性不如从前了,有些故事讲着讲着就会重复,但孩子们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她会讲林星尘初到青阳城时的趣事,讲他如何学做饭,如何照顾生病的自己,讲他在旱灾时悄悄祈雨,讲他在洪水中帮助百姓。这些平淡的故事,在孩子们心中种下了善良与勇敢的种子。
小石头也常来串门,每次都带着新鲜的猎物和山里的野果。他看着林望和林念,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承宇,脸上满是笑容:“婶子,这两个孩子真乖巧,跟林叔小时候一样,透着一股灵气。”
苏婉笑着说:“是啊,他们都是林家的好孩子。”
一日,林望和林念在院子里玩耍,不小心把苏婉放在石桌上的茶杯碰倒了,茶水洒了一地,茶杯也摔碎了。林望吓得脸色发白,拉着林念往后躲,生怕被责骂。
苏婉听到声响,走了过来。她没有生气,只是蹲下身子,温柔地说:“没关系,杯子碎了可以再买,你们没受伤就好。”她摸了摸林望的头,“做错了事不可怕,只要敢于承认,以后多加小心就好。”
林望抬起头,看着苏婉温和的眼神,小声说:“奶奶,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知道错了就好。”苏婉笑着说,“来,我们一起把碎片捡起来,别扎到脚。”
孩子们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着苏婉捡碎片。承宇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满是感慨。母亲传承了父亲的平和与宽容,而这份美好的品质,也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下一代。
假期结束前,承宇带着孩子们去给林星尘扫墓。墓碑前的槐花开得正盛,香气扑鼻。承宇领着孩子们跪下,磕了三个头:“爹,儿子来看您了。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娘,好好教育孩子,把您的教诲传承下去,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这烟火人间。”
林望和林念也学着父亲的样子,磕了三个头,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我们来看您了,我们会做个好孩子的。”
苏婉站在一旁,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眼中满是思念与欣慰。她知道,林星尘的精神,已经通过他们,传递给了下一代,传递给了更多的人。
离开墓地时,林念拉着苏婉的手,轻声说:“奶奶,爷爷真伟大,我以后也要像爷爷一样,做个善良、勇敢的人。”
苏婉笑着点点头,泪水却忍不住滑落。她抬头看向天空,仿佛看到了林星尘温柔的笑容,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婉妹,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
承宇一家离开后,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苏婉依旧每日坐在槐树下,晒晒太阳,看看书,偶尔回忆一下过往的岁月。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她并不遗憾,因为她已经把林星尘的爱与教诲,把这个家的温暖与责任,都传承了下去。
这年冬天,苏婉在睡梦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临终前,她仿佛又看到了林星尘,看到他站在开满槐花的林间,朝着她招手。她笑着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一起看着青阳城的烟火缭绕,看着他们的家人幸福安康。
念安和承宇按照苏婉的遗愿,将她与林星尘合葬在一起。墓碑上,依旧是那简单的几个字,却承载着两代人的深情与牵挂。
春去秋来,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槐花依旧每年盛开。林望和林念渐渐长大,他们时常会回到青阳城的小院,坐在槐树下,听长辈们讲爷爷和奶奶的故事。那些平淡却温馨的故事,像一粒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指引着他们做人做事的方向。
青阳城的百姓们,也依旧记着林星尘和苏婉的好。他们会给孩子们讲那对平凡夫妻的故事,讲他们如何在平凡的生活中坚守善良,如何用爱与责任守护着身边的人。
林星尘和苏婉的故事,就像老槐树下的烟火气,平淡却绵长。他们所追求的平衡之道,所珍惜的亲情、爱情、友情,所坚守的善良与责任,都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岁月的长河中薪火相传,温暖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守护着这平凡而美好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