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听罢,沉吟不语。开食肆?分红?这倒是新鲜。神仙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相反,许多仙神对口腹之欲、享乐之事颇为热衷,蟠桃宴、丹元大会不就是例子?若那“火锅”真是新奇美味,在天庭开起来,说不定真能吸引不少仙神光顾。而夫君若是入股,以他的身份地位,确实能省去很多麻烦,这“方便”二字,价值可不小。
至于收益…能随手送出这等宝物的人,开的店盈利会差吗?
她正思索着,巽二郎又补充道:“不过…这第三件事,方才在哪吒大神面前,小神刚一提及,就被他断然否了。哪吒大神说…府上不缺钱。所以,此事恐怕…” 他适时地住口,观察着殷夫人的反应。
果然,殷夫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满,又有些无奈。她想了想,缓缓摇头,语气肯定地道:“吒儿还小,性子急,他说的做不得数、当不得真。” 她顿了顿,看向巽二郎,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尊驾,这第三件事,可否与我详细说说?那‘火锅’究竟是何等吃食?开店之事,又有何章程?盈利几何?”
她的反应,完全在巽二郎的预料之中。哪有母亲会真的完全听一个“顽劣”儿子的气话?尤其是涉及到可能的、长期的、稳定的收益来源时。更何况,殷夫人出身商族,商族本就以善于经营闻名,骨子里对“生意”、“利益”有着天然的敏感。夫君李靖位高权重,但天庭并非铁板一块,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多一份不显山不露水的财源,很多时候便是多一份底气和斡旋的空间。这道理,殷夫人岂会不懂?
巽二郎精神一振,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不再犹豫,站起身,先是从怀中(实则是储物法器)取出那个玄渊交给他的、装着整套火锅用具和大量食材的青色兜搭,轻轻放在桌子上。那兜搭看似普通,实则内有乾坤,此刻静静躺着,却仿佛散发着人间烟火的诱惑。
接着,他又取出一张制作精美、以金箔镶边、散发着淡淡檀香的请柬,正是“四海楼”和“海天荟”的开业请柬,也放在桌上。
然后,他后退一步,对着殷夫人郑重地施了一礼,姿态恭敬,语气清晰:
“殷夫人,这兜搭之内,便是玄渊道长命小神送上的‘火锅’全套器具与相应食材。食用方法倒也简单:以骨汤或清汤为底,加入特制的‘火锅底料’煮沸,然后将各种食材——如牛羊肉薄片、毛肚、黄喉、各色蔬菜、豆制品等——放入滚汤中涮煮片刻,蘸取特制的蘸料即可食用。具体的用法,想来大帅应当是知道的。” 他记得玄渊提过,李靖在渭水吃过火锅。
“此物滋味,小神有幸尝过,确乃人间至味,香辣鲜烫,酣畅淋漓,别有一番风味,绝非寻常仙家膳食可比。” 巽二郎脸上露出回味之色,这倒不是装的,他是真觉得火锅好吃。
“小神受托应约而来、受托送的东西,此刻已全部送到,前两件事,小神算是办妥了。” 他指了指兜搭和请柬。
“至于这第三件事,开店入股,” 巽二郎语气变得谨慎而客观,“玄渊道长在南赡部洲大唐都城长安所开的两家店,东市名‘四海楼’,西市名‘海天荟’,生意极为火爆。道长有意将‘火锅’引入天庭,开设分店。若大帅与夫人有意向,可以‘干股’形式入股,具体份额、分红比例等细节,可待大帅、夫人、乃至哪吒大神品尝过这火锅之后,若觉得可行,再派人去下界那两家店实地考察一番,从长计议。当然,这只是道长的一个提议,若大帅与夫人觉得不妥,或无意于此,全当小神未曾提过,绝无半点妨碍。”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火锅的美味与下界生意的成功,勾起了殷夫人的兴趣;又提出了切实可行的下一步——先品尝,再考察;同时将姿态放得极低,强调这只是“提议”,成与不成皆可,绝不会因为被拒绝而影响双方关系。
殷夫人听得极为认真。她的目光在兜搭和请柬上流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显然在快速权衡。
开食肆,听起来似乎有些“掉价”,不如炼丹、炼器、经营矿脉仙草园那般“仙气飘飘”。但是,正因为它不那么起眼,反而可能更安全,更隐蔽。而且,如果真如巽二郎所说,美味无比且下界生意火爆,那天庭那些早就吃腻了仙果玉液、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仙神们,说不定真的会趋之若鹜。这其中的利润…
更重要的是,对方展现出的实力和诚意。随手送出“九幽凝魂露”这等重礼,其背后代表的能量和资源,恐怕远超寻常仙神。与这样的人合作,或许不仅仅是“挣钱”那么简单…
短短片刻,殷夫人心中已然转过了无数念头。她缓缓站起身,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端庄温婉、无可挑剔的笑容。
“尊驾辛苦了。” 她对巽二郎点了点头,“此事妾身已知晓。待夫君回府,妾身自会与他详谈。这‘火锅’…妾身与吒儿也会先尝尝试试。” 她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留下了充足的余地。
巽二郎心中大喜,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他连忙躬身:“夫人明鉴。那小神便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殷夫人也不多留,唤来缨络:“送尊驾出府。”
“是,夫人。” 缨络应声,对巽二郎做了个“请”的手势。
巽二郎再次向殷夫人行礼告退,跟着缨络走出了静室,离开了这座满是赤枫的小院,沿着来时的白石小径,向着湖边走去。一路上,他心情颇为复杂,有后怕,有庆幸,有肉疼,更有一种办成了大事的隐隐兴奋。
缨络将他送到湖边那扇乌木小门前,便止步,微微一福,转身返回。巽二郎独自站在门前,回头望了一眼那碧波万顷的仙湖和掩映在赤枫中的古朴院落,深吸一口气,谢天谢地,有惊无险,可算是活下来了!!!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