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火尖枪化作一道红光,飞回他腰间紫金圈中。
同时,他臂膀上的混天绫再次如同灵蛇般探出,瞬间将刚刚松了口气、还没完全爬起来的巽二郎,又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向上一提!
巽二郎再次双脚离地,被吊在了空中。
“……”
巽二郎已经无力吐槽了。吊着就吊着吧,总比被捅死强。
哪吒不再看他,两手重新插回口袋,脚下风火轮青红火焰升起,载着他,朝着大殿另一侧的一扇小门滑去。混天绫拖着被捆成粽子、吊在空中的巽二郎,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出了这处冰冷空旷的大殿,外面的光线明亮了许多。依旧是云楼宫内部,但景色又变。这里似乎是云楼宫的后院区域,更加清幽,建筑也多是精致的楼阁亭台,奇花异草更多,灵气也更加温润充盈。
哪吒面无表情,脚下风火轮无声转动,拖曳出两道浅淡的红痕。混天绫如活物般蜿蜒,末端牢牢缚着巽二郎的脚踝,将他倒吊在半空,像一尾离水的鱼,徒劳地挣扎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早在穿过大殿时,哪吒嫌他聒噪,已随手封了他的喉窍。
他们正行于一条笔直、肃杀的甬道。两侧是高耸的、泛着冷铁光泽的玄色墙壁,墙上每隔十丈便嵌有一盏长明不熄的青铜兽首灯,灯焰是凝固般的青白色,照亮脚下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面,却驱不散那股源自军营的、浸透砖石的森然煞气与血腥味。这里是天庭降魔大元帅府邸的外围,毗邻直属李靖调遣的“天猷卫”大营。即便李靖常年不在府中,这支精锐依旧保持着最高级别的戒严与训练,煞气冲霄,等闲仙神路过亦要绕道,心生凛然。
哪吒却如入无人之境,在这片玄黑与青白交织的冷色调里显得格外扎眼,衣摆随着步伐微微晃动,上面用银线绣着的、极其隐秘的莲花暗纹偶尔在灯下流转过一丝微光。他面容清俊近乎秀气,但那双眸子却黑沉沉的,映不出半点灯火,只有一片亘古寒潭般的死寂。他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施施然,靴底踏在黑曜石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嗒、嗒”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响,每一步都仿佛敲在巽二郎的心尖上。
巽二郎被倒吊着,视野颠倒,血液涌向头部,涨得他面皮发紫。他只能看到飞速后退的、冰冷的地面,以及哪吒那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距离都分毫不差的步伐。混天绫传来的束缚感并非勒紧的疼痛,而是一种更令人绝望的、绵密坚韧的禁锢,他一身风部仙官修炼出的、引以为傲的灵动仙元,此刻如同冻僵的溪流,丝毫调动不得。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脊椎骨慢慢爬升,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身后这位看似少年的三坛海会大神,其凶名绝非虚传。自己那点小心思、小算计,在对方绝对的力量与漠然面前,脆弱得可笑。他只能祈祷,祈祷那“李靖故人”的名头,以及怀中那瓶“玄渊”道长赐下的玉液,真能成为自己的保命符。
甬道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乌木小门,与两侧宏伟的玄铁高墙相比,显得颇为低矮朴素。门扉紧闭,无锁无环,唯有门板上天然的木纹,隐约勾勒出某种镇压邪祟的古老符箓痕迹。
门前,左右各立一人。
并非顶盔贯甲的天兵,而是两位身着暗金色常服、身形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他们面容普通,无甚特色,唯有一双眼眸,开阖间精光内蕴,偶尔流转过一丝法则的痕迹,周身气息圆融无漏,与这片天地隐隐相合。这是两位已证得金仙道果、返璞归真的守卫。他们并未散发任何威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两座不可逾越的山岳,镇守着这扇通往元帅府内宅的门户。
哪吒行至门前,脚步未停。两位金仙守卫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脸上亦无笑容,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肃穆与恭谨。他们没有说话,甚至连仙元传音也无,只是用眼神表达了见礼与放行。这是元帅府内宅的规矩,也是他们对这位身份特殊、实力莫测的“三太子”保持的某种默契距离。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掠过哪吒身后,那被混天绫倒吊着、形容狼狈的巽二郎时,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近乎促狭的笑意。那笑意一闪而逝,快得仿佛幻觉,却真切地存在过。显然,他们对哪吒这般“带客”回家的方式,早已见怪不怪,甚至乐见其成。毕竟,能被这位小爷“亲自”请回来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客人,吃点苦头也是活该。
哪吒对守卫眼中那抹笑意恍若未见,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依旧那副万年寒冰似的表情,脚步不停,径直走向那扇乌木小门。门扉在他接近三尺范围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片柔和的白光。哪吒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施施然地一步跨了进去,混天绫拖着巽二郎,紧随其后。
就在巽二郎被拖过门槛的瞬间,他颠倒的视野里,似乎看到左边那位金仙守卫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跨进小门!
天地骤变!
军营甬道那肃杀、冰冷、压抑的气息瞬间被洗涤一空,仿佛从一个铁与血的囚笼,一步踏入了水墨丹青渲染出的仙境。
扑面而来的,是湿润、清新、蕴含着浓郁生命灵气的空气,带着湖水特有的微腥与草木芬芳。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浩瀚大湖!
湖水并非凡俗所见之绿,而是一种澄澈到极致的碧蓝,蓝得如同最上品的青金石髓,又像是将整片无云的晴空裁剪下来,融化在了这方水域之中。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高天上悠然舒卷的片片白云,云影在水下缓缓游移,真假难辨,天地仿佛在此刻倒转。远处水天相接之处,有淡淡的烟霭缭绕,几座青翠的仙山岛屿如黛螺般点缀在湖心,山间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飞檐,有鹤影翩跹,清唳之声随风隐隐传来。
哪吒脚下风火轮的红光收敛了大半,只余下薄薄一层焰芒托住足底。他不再踏空而行,而是改为贴着那如镜的碧蓝湖面滑行。轮子划过水面,却奇异地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只有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痕,在他身后缓缓弥散。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