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光线有些昏暗，但异常空旷。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玄武岩，墙壁是未经太多雕饰的青色巨岩，高耸的穹顶上镶嵌着几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清冷白光的“寒月石”，将整个大殿映照得一片清冷。大殿内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只在最深处，有一个高出地面三尺、以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九级台阶。台阶之上，放着一张宽大的、同样是黑色玄武岩打磨而成的“宝座”。宝座造型简单，线条硬朗，没有任何装饰，只有靠背处隐约可见一道深深的、仿佛被利器劈砍留下的痕迹。
这里，不像是一个居住的宫殿，更像是一个……演武场？或者，一个用来静坐、沉思，甚至……发怒的地方？
空旷，冰冷，压抑。
哪吒踏上台阶，走到那黑色石座前，却没有坐下。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混天绫拖到大殿中央、然后随意扔在地上的巽二郎。
混天绫如同灵蛇般收回，重新缠绕在哪吒的臂膀和身后，七彩霞光微微流转。
巽二郎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他趴在那冰冷坚硬的黑色玄武岩地面上，缓了好几息，才挣扎着爬起来，跪坐好。他不敢抬头，只能盯着眼前地面那光滑如镜、倒映着自己狼狈身影的岩面。
高台上，传来哪吒那依旧平淡清脆、却在此刻空旷大殿里显得格外冰冷的声音：
“说吧。”
两个字。
言简意赅。
却让巽二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动。
来之前，玄渊老板交代的说辞，是基于“正常”情况下的。但现在……面对这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杀性极重、心情明显不好的三太子，原来的说辞……恐怕不太够用。
提万寿山？提玄枢子？提梵净寺的玉茧子？
巽二郎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以这位爷的脾气和背景（他爹是托塔天王，他师傅是太乙真人，他背后站着阐教和天庭），这些名头，或许能让他忌惮一二，但绝对不足以让他“满意”，甚至可能因为觉得被“威胁”或者“啰嗦”，而直接一枪捅过来！
提李靖大帅？说是大帅的故人？
这个可以提，云楼令就是证明。但仅仅如此，恐怕也只能保命一时，达不到“满意”的程度。
那……说什么？
巽二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抬起头，看向高台上那道赤红的身影。哪吒正随意地靠在黑色石座的扶手上，两手依旧插在口袋里，淡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场无聊的表演。
巽二郎换了一套说辞。一套更直接、更……符合这位爷可能感兴趣的说辞。
“小神巽二郎，此来云楼宫，有三件事。”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清晰，不卑不亢。
“第一件，是代大帅的一位故人，应约而来。”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位故人，与大帅相谈甚欢，大帅曾邀其来云楼宫做客。小神受托，前来送还信物，并代为问候。” 他拿出了云楼令，但没有举起来，只是放在身前的地面上。他知道，哪吒肯定早就看到了。
哪吒的目光在那云楼令上扫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巽二郎继续道：“第二件，是受那位故人所托，给大帅，以及……给您，送来一种名为‘火锅’的……新奇吃食。”他刻意在“新奇吃食”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哪吒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眉毛似乎微微挑了一下。
“火锅？”哪吒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好奇？“天上地下，还有本尊不知道的吃食？”他这话倒不是狂妄，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漫长岁月，三界之内各种珍馐美味、仙肴神馐，他确实见识过无数。
巽二郎心中一喜，有门儿！他连忙道：“此物确实新奇，乃下界那位故人所创。其味……辛辣鲜香，酣畅淋漓，别有风味。大帅尝过后，赞不绝口，特意吩咐小神，也给您送一份来尝尝。”他适时地拍了个马屁，并抬出了李靖。
哪吒不置可否，但显然被勾起了些许兴趣。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微微动了动。
巽二郎趁热打铁，说出了第三件事：“这第三件事……小神冒昧，是想问一下大帅和您……”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试探和……诱惑，“是否有意向……挣点儿钱花花？”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大殿里，只有寒月石清冷的光辉无声流淌。
巽二郎说完这句话，自己心里都在打鼓。这话……太离谱了！简直荒谬！
果然，高台上的哪吒，在听完第三件事后，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好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却骤然冷了下去！如同万年寒潭，冻结一切！
他微微直起了靠在扶手的身子。
巽二郎的心，随着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猛地一沉！
坏了！这是要弄我的节奏啊！咋整，咋整，可咋整！！！我可不能死，飘零半生未遇明主，可算是遇到了自己铁了心要抱的大粗腿，自己说什么也要撑过去这一关！！！
哪吒心里确实一阵嘀咕。
眼前这个小仙，微末点儿的地仙修为，被自己吊了一路，摔得灰头土脸。
说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离谱！
第一件，代老贼的故人应约而来？老贼那种满肚子算计、眼高于顶的家伙，居然还有“相谈甚欢”的故人？还能把云楼令给对方？这倒是稀奇。不过云楼令是真的，这点做不了假。
第二件，送吃的？火锅？名字倒奇怪。老贼尝过还说好？这更稀奇了。老贼对吃食向来挑剔得很。不过……天上地下，还有我不知道的吃食？这倒是勾起了他一丝真正的兴趣。毕竟，漫长的生命里，能有点新鲜玩意儿，总是好的。
可这第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