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变化,快得让巽二郎有些眼花。前一秒还是金锏临头、杀机凛然,下一秒就变成了握手寒暄、亲切问候。他定了定神,心中暗叹:这云楼令,这腰间的牌牌,真是好使!连金仙这等在别处足以开宗立派、称尊做祖的大能,都要立刻换上一副面孔!这种权势带来的便利与尊重,让他心头一阵酥麻,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但同时,他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都源于东主,源于这枚令牌背后的那位大元帅。
他迅速调整心态,脸上也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恭敬又不失体面的笑容。毕竟是体制内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融入骨髓。他很清楚,自己这点司风部巡游少司的微末职衔,在云楼宫守门金仙眼里,屁都不是。对方态度的转变,百分百是因为这枚云楼令,以及它所代表的深不可测的背景。
于是,他笑呵呵地开口,声音平稳,既不过分卑微,也不显得倨傲,同时巧妙地扯起了虎皮:“将军言重了,值守重地,理当如此。小神巽二郎,区区司风部巡游小吏,不足挂齿。今日冒昧前来,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顿了顿,留意到胖神将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继续道:“乃是受梵净寺玉茧子大师,与荡魔祖师座下沙仙君,二位共同所托。”他将“梵净寺”和“荡魔祖师”两个名头咬得清晰,果然看到胖神将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代渭水一位故人,前来应约,拜见大元帅。”说罢,他解下腰间的云楼令,双手平托,恭敬地递到胖神将面前,“此乃信物,请将军查验通禀。”
胖神将看着眼前这枚温润古朴的令牌,听着巽二郎这番话,心里已是翻江倒海!梵净寺!那是灵山一脉在东方的重要道场,玉茧子之名他亦有耳闻,那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滚刀肉,背景硬,手段狠,等闲人物根本请不动。荡魔祖师更不必说,那是天庭敕封、战力通天的实权帝君,座下弟子个个不凡。这二位,居然同时托眼前这个小小的司风部仙官办事?这“渭水故人”又是何方神圣?能同时与这两方势力有旧,还能让李天王赐下云楼令相约……这关系网,这背景,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
幸亏!幸亏老三眼尖提醒!胖神将后背惊出一层白毛汗,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真挚,双手接过云楼令,触手那熟悉的温润感和隐隐的兵戈之气,让他再无怀疑。
“原来如此!贵客远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胖神将语气更加热情,“道友一路辛苦,还请先随我入营稍坐,饮杯仙茶歇息片刻!我即刻令人通禀大帅!”他转身,对那瘦高神将道:“老三!速持此令,入内通禀大帅!就说,梵净寺玉茧子大师、荡魔祖师座下沙仙君所托之人,持云楼令代渭水故人应约求见!快去!”
那被称作“老三”的瘦高神将显然也听清了巽二郎的话,面色肃然,接过云楼令,应了一声:“诺!”声音干脆利落。他朝巽二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身,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直接没入那百丈高的寒铁宫门之中——宫门并未开启,那流光仿佛穿透了一层水波般的禁制,消失不见。
“道友,请随我来。”胖神将侧身引路,态度殷勤。他并未去推那扇巨大的宫门,而是引着巽二郎走向宫门侧方。那里看似是厚重的宫墙,但胖神将走到近前,伸手在墙上一按,玄奥的符文亮起,墙壁如同水幕般荡漾开来,露出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廊道入口。廊道内壁光滑如镜,镶嵌着发光的明珠,照亮前路。
巽二郎道了声谢,跟着胖神将步入廊道。廊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回荡。走了约莫十几丈,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嘈杂的人声。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条侧廊,进入云楼宫内部区域时,身后宫门外的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哗声!
那声音初时细微,迅速变大,像是某种高速物体撕裂空气的尖啸,又夹杂着金属碰撞、惊呼、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兴奋与恐惧的骚动。
胖神将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巽二郎的手臂,将他往廊道内侧的阴影里一带,同时嘴唇微动,一道细微却清晰的传音钻入巽二郎耳中:
“道友禁言!低头!莫看!莫动!三太子回来了!”
巽二郎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尚未站稳,就听到“三太子”三个字,心头猛地一跳!哪吒三太子!天庭战力顶尖的煞神,李天王第三子,三坛海会大神!
他立刻依言低下头,屏住呼吸,连体内仙元都竭力收敛,不敢有丝毫外泄。眼角余光瞥见,廊道外原本肃立如雕塑的那两队金仙守卫,此刻齐刷刷地垂下头颅,目光紧盯地面,连手中兵刃都微微向内收敛,仿佛要尽量减少自身的存在感。整个广场上,除了那越来越近的尖啸和喧哗,再无其他声响,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
巽二郎心中凛然。人还未至,仅凭名号,就已让云楼宫门前这些身经百战、煞气冲天的金仙守卫噤若寒蝉,垂首恭迎!这是何等的威势!何等的凶名!这个细节,比任何言语描述都更直观地展现了那位三太子在云楼宫、在天庭军方体系内的地位与可怖。
他心中念头急转,对东主的敬畏又深了一层。东主能与李天王这等人物“有约”,其层次……简直不敢想象。
正思索间,那尖啸声已至近前!
“咻——!”
一道炽烈无比的红光,如同撕裂天穹的流星,自远方天际飙射而至,速度之快,超出了巽二郎神识捕捉的极限!前一瞬还在天际,下一瞬已轰然落在云楼宫正门前的广场上!
没有沉重的撞击声,那红光轻巧地一顿,显出身形。
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模样的孩童。身高不足四尺,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头上扎着两个冲天鬏,以红绳系着,身穿一件锦绣小坎肩,外罩莲花纹样的淡金软甲,赤着一双白嫩嫩的脚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脚下踩着的两个车轮,车轮赤红,烈焰熊熊环绕,无声转动!他双手抄在肚兜两侧的口袋里,小脸上面无表情,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却透着一种与孩童外貌截然不同的漠然与……无聊。
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