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二郎神识不敢过分外放,但仅凭灵觉感应,就能察觉到那巨城之内,隐藏着无数道深沉如海、晦涩如渊的强大气息。有些气息炽烈如大日,有些冰冷如玄冰,有些厚重如山岳,有些飘渺如云雾……无一例外,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和久经沙场的血腥煞气。这些气息并非刻意张扬,而是自然流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而密不透风的大网,笼罩着整座巨城,让任何心怀不轨者望而生畏。
巨城正中,是一座最为高耸、最为宏伟的建筑。那是一座九层云楼,通体仿佛以整块玄玉雕琢而成,楼身线条刚直凌厉,飞檐如剑指天,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兵戈虚影环绕流转,或刀枪剑戟,或斧钺钩叉,演化着征伐杀伐之道。楼顶并非寻常宫殿的琉璃瓦,而是一面迎风招展的巨型玄色帅旗,旗面上以金线绣着一个巨大的“李”字,笔力千钧,杀气冲霄!帅旗之下,隐约可见一尊宝塔虚影沉浮,塔分七层,玲珑剔透,却散发着镇压诸天、慑服万魔的浩瀚神威——那便是名震三界的后天至宝,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
这里,便是降魔大元帅李靖的帅府所在,天庭军事力量的核心枢纽之一——云楼宫!
巽二郎远远望着那巍峨的云楼和森严的军营,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与这里相比,自己所在的司风部衙署,简直如同乡野茅屋般寒酸可笑。这才是三界第一大势力应有的气象!这才是执掌兵权、征伐四方的元帅府邸!
他收敛心神,不敢有丝毫怠慢,按照规矩,在距离云楼宫正门尚有十里之处便按下云头,徒步前行——这是对元帅府最基本的尊重。脚下是坚硬的、泛着淡淡银光的云石铺就的宽阔大道,直通宫门。大道两旁,每隔十步便矗立着一尊持戟甲士石像,石像并非死物,巽二郎能感觉到它们内部蕴含的磅礴灵力,一旦触发,便是可怕的战争傀儡。
越靠近宫门,肃杀之气越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洗刷不去的铁血味道,还有一种奇异的、混合了香火、丹药和冷兵器气息的味道。往来穿梭的,多是传令兵、后勤仙吏以及换防的将领,个个行色匆匆,面容肃穆,几乎无人交谈,只有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终于,巽二郎来到了云楼宫正门前。
宫门高达百丈,以万年寒铁混合星辰砂铸就,门扉紧闭,上面浮雕着天兵征讨四方、斩妖除魔的恢弘画卷,画面栩栩如生,隐隐有喊杀声和兵戈碰撞声传出,摄人心魄。门前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广场,以黑白两色玉石铺成巨大的太极图案。广场两侧,各有一队神将守卫。
这两队守卫,人数不多,每队仅八人,但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巽二郎心头狂震!
清一色的金仙修为!
虽然只是金仙初期,但那股历经血火淬炼、凝练无比的煞气和战意,远非寻常修炼有成的金仙可比。他们身披暗金色鱼鳞重甲,甲片细密,每一片都铭刻着微型防御阵纹,头盔遮面,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手持的也非制式兵器,左边一队持的是门板宽的厚重斩马刀,右边一队持的是丈二长的乌沉蟠龙枪,兵刃寒光内敛,却透着无坚不摧的锋锐之意。
两队守卫,如同十六尊没有生命的战神雕像,钉在宫门两侧,纹丝不动,连呼吸和心跳都似乎同步,与整个云楼宫的气机融为一体。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无形屏障。
巽二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和一丝本能的畏惧,整了整衣冠,迈步上前。他脚步放得很轻,但在这落针可闻的广场上,依然清晰可闻。
当他走到距离宫门约三十步时,左侧守卫队中,为首的一名神将,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他。
那神将身材异常魁梧,即使穿着重甲也能看出膀大腰圆,面庞圆润,皮肤白皙,若非那双眼中透出的凌厉煞气,倒有几分富家翁的和气模样。他并未动作,只是冷哼一声,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般在巽二郎耳边炸响:
“哼!什么时候,咱们云楼宫这种档次的货色也能随意靠近了?不知此地规矩么?擅自靠近者,死!”
话音未落,他一只戴着金属护臂的大手,已然握向了斜靠在身旁的一对金锏。那金锏长约四尺,通体暗金,锏身浮雕着降魔符文,虽未提起,但一股沉重如山、破灭万法的恐怖气息已隐隐锁定了巽二郎。巽二郎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连体内仙元的运转都滞涩了几分!这就是久经沙场的金仙战将的威势!远非那些空有境界、缺乏厮杀经验的仙官可比!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右侧守卫队中,为首的另一名神将动了。这名神将身材高瘦,面庞清癯,三缕长髯,眼神更为沉静。他同样未动,却及时开口,声音略显尖细,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二哥,且慢动手!看腰牌,腰牌啊!”
胖神将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巽二郎腰间。
瘦神将继续快速道,声音压得更低,却足够让胖神将听清:“云楼令啊大哥!形制、纹路、气息,分毫不差!大帅何等身份?这等贴身信物,若非极其亲近信任之人,绝无可能赐下!此人修为虽浅,但能持此令至此,关系定然非同小可!不可莽撞!”
胖神将闻言,握锏的手松开了。他再次凝神,这次看得无比仔细,目光如同实质,在巽二郎腰间的云楼令上反复逡巡。数息之后,他脸上那层寒冰般的肃杀之色,如同春雪消融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夸张的和蔼与热情。圆润的面庞堆起笑容,眼睛眯成两条缝,连那身厚重的煞气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竟主动迈步上前,那胖大却异常灵活的身躯几步就跨到巽二郎面前,一把抓住巽二郎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有厚厚的老茧。
“哎呀呀,原来是贵客临门!恕罪恕罪!老……本将值守此地,职责所在,不得不谨慎些,方才言语冲撞,道友千万海涵,千万海涵!”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亲热劲,仿佛与巽二郎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不知道友是哪一重天的仙官?今日驾临云楼宫,所为何事啊?可是大帅相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