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庭酒店五楼,婚礼会场。
本以为情况不可逆转地直直下坠,所有人都在等着新娘的崩溃,
可江心月不紧不慢,抄起话筒对所有宾客说道,
“今天是小女婚礼,由于一些陈年往事,有一位不请自来的老朋友,要为我们夫妇送上特别的祝福。”
“所以,特别跟大家开了个玩笑。”
她本就是名动江城的一枝花,芳名远播,艳冠江城。
如今面对这样尴尬又委屈的时刻,却镇定自若,维持风度,让在场地宾客无不赞叹。
所谓真名媛,并非是在聚光灯下t台走秀兜售精致面具,而是在风浪湍急时,能优雅地把控舵盘,
江心月就做到了。
她缓缓抬手,将一缕被夜风拂乱的发丝别至耳后。腕间的翠镯沿着皓腕滑落,漾出一泓碧光。
尔后,突发变故,那三扇被沈修瑾提前动手脚装了装置的门,忽然洞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下子,转危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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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婚礼前,江家也有过争执。
关于江心月和霍司野的复婚,江家本来是打算低调进行,女孩子体谅父母,
她不想父亲江琴鹤为难,免得因为她的婚事,江家沦为了江城笑柄——两次。
可面对她的退让,江琴鹤却破天荒地微笑着提议要大操大办。
这就让她十分费解,偏偏哥哥江绍鹧,竟然胡闹一样的支持父亲的提议。
父兄如此,夫复何求?
他们夫妇很是为岳父和大舅哥的通情达理而倍感激动。
只是,江绍鹧也事先提醒过他,沈修瑾贼心不死,多半会有所行动,他们要早做准备。
她本来莞尔一笑,觉得不可能。
毕竟三年前,她和沈修瑾说清楚只是出于青梅竹马,多年姐弟照顾他罢了,虽然后面闹得难看,但她以为和沈修瑾说得够清楚了。
之后,他们形同陌路,不了了之。
可是在新司仪上台问候时,那个20多年间朝夕相伴的身影露面时,
那双不甘心又刻薄怨毒的眼神暴露时,她知道他来了——
她心里再没有廉价的冲动,脑海里有的只是人生屡次被颠覆的仇恨而已……
————
她向前迈了半步,笑意盈盈地对着所有人说,
“门已经开了,各位宾朋愿意听故事,喝喜酒的可以留下;若是还是觉得有安全隐患的,也尽可离去。”
“我江家向来以礼相待,希望宾主尽欢,继续合作。”
众宾客本来以为是什么恐怖袭击,当听到只是来让他们留下吃瓜的,也就没那么大抵触情绪了。
一部分人觉得没意思散了,还有些人留下来,继续捧场。
毕竟,江家大豪门的瓜吃吃也舒服。
名媛圈那几位,前几分钟还仓皇逃窜,
这会又看表的看表,秀包包的秀包包,主打一个无事发生,装起淑女范,一个个端坐桌旁,
只是再没了刚才的颐指气使,连带着嗓门也小了。
端木磊看了一眼,又是厌恶,又是嫌弃,只是和陆天旭只顾着喝酒,什么也没看到听到。
……
————
江心月和宾客们解释了半天,这才转头和沈修瑾再度理论。
看到江心月早就识破他的诡计,又是拆弹,又是在门里动手脚,一时间噎住了。
“你——”
沈修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知道自己黔驴技穷,暴怒异常,
“这样戏耍我,好玩吗?”
“当然!难道只有你耍别人,不能别人耍你?想要在我江家头上动土,你还不够格!”
“还有,”
“怎么,三年前挑那些不清不楚的照片,转发挑衅给司野看一次不够三,年后又故技重施再来一回?”
“我江心月不是六年前的江心月,我丈夫也不是三年前的软柿子。”
“你那些小把戏,能管用几回?”
江心月一脸鄙夷,仿佛这妖娆魅惑的容貌,就是一具肮脏的骷髅般,避之不及。
“只不过,你这次的挑唆,比三年前更猖狂,更没有底线。”
——
沈修瑾不肯认输,质问道,
“心月,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提前抓我。”
“把世纪婚礼弄得难堪,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心月把话筒递给其他司仪,走到霍司野身旁,牵起他的手,眼神里都是爱意,
“司野说,最大的爱意是坦诚。”
“坦诚?”沈修瑾笑了,笑得很快意,整张脸都变得扭成一团干麻,很是瘆人,
“心月啊,你哪来的脸说这这些的?两个半月前,那时候霍司野还刚回来,我们不还在一起……”
言语之间,颇为暧昧。
“住口!”
“因为兄长说,如果不让你彻底死心,以后还会变出事骚扰我们,我们只好把你害人的证据握在手上免得你再次狗急跳墙。”
她抿了抿唇,继续说,
“况且,江城里,传我们风言风语的人太多太多?知道我们过去的人也太多太多,遮遮掩掩这对司野不公平。”
霍司野很受鼓舞,握紧她的手,接着说,“况且,我想让所有人明明白白的祝福我们,明白吗?”
“沈修瑾,你也该有自己的人生,心月本可以把你送进去,却还网开一面,不就是想让彻彻底底放下吗?”
——
那些话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换了别人早就动容了。
可是,沈修瑾狡黠一笑,说不出的诡异,
那张俊脸,立马换了个做低伏小的态度,柔声道:
“心月,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你没有揭穿我,不就是还在乎我吗?”
“是!我当年是爱玩!我以为你江心月看上的是我们沈家的权势!可后来我才明白你是真的爱我……我后悔了!我想把你追回来,有什么错?!啊?!”
江心月沉声道,
“那是因为我们可怜你,不想让你错得太多,走得太远。”
“你不觉得你的一生,很可悲吗?”
————
江霍的故事,顾千澈在沈家晚宴那回,就了解了来龙去脉。
今天再次听闻,更是唏嘘不已。
想他一个兄长辈,却被这对小两口教训得体无完肤,越听越是汗颜。
想想自己这些天,对乔言心的暧昧纵容态度,确实太过骑墙。
若是林晚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他呢?这三两天,林晚对他的消息又是置若罔闻,而他又忙着江城的事,很久没给她打电话了。
所以,必须要有决断了!
至于婚约的事,他会等时机合适和林晚解释清楚。
给允仪一年的婚期,给她一个承诺,也给大众一个交代。
想到此处,他想着女人是不是也在婚礼现场的那个角落里猫着呢?
她听了这些会不会放手呢!
————
“呵呵?可怜我?”沈修瑾像是受了刺激。
说实在话,有些事江心月最懂他。失去挚爱,和一群狂蜂浪蝶厮混,却没有明天确实不是滋味。
可是,他很快就摒弃了这个念头,想起那些为他着迷的千金前女友,现女友,甚至还有乔家的未婚妻,
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回声道,
“我,沈修瑾,容貌绝世,翩翩玉人,倾倒在我的身下的女人如过江之鲫,只要我勾勾手,什么女人不扑上来,我需要你可怜?”
“你,江心月,不过是我当年玩剩下的,被他过霍司野当个宝娶回家。”
“你给他看过我们那些校园开始的美好回忆吗?”
“你是怎么照顾我的?怎么为我出头的?”
“怎么睡在我身边还要拉着我的手,做梦说“修瑾不要离开我的”?这些事,你都忘干净了?”
他猛地指向霍司野,眼神怨毒,又开始挑拨离间,
“三年前我回来,她不是又像条哈巴狗一样扑到我身边?那些暧昧,那些拉扯,又算什么?你江大小姐自问就清清白白,一尘不染吗?!”
霍司野正要护着女人,却被江心月拉过一边。
只见她玉容凝重,下颌微扬,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正声道,
“沈修瑾,我承认!我当时是余情未了,还没完全看清自己的心!不是因为你这个烂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只是放不下我的曾经。”
“春树暮云,锦瑟萧年,有时候看你,就像看当年在榕树下的我痴痴傻傻陪你乘凉的我,谁都不免有些沉浸。”
“青春啊,多唏嘘的字眼。”
“更何况,没有亲眼见过那个昔日的好弟弟腐朽成泥,又怎么彻底死心?”
她专注地看着沈修瑾,好像要看穿这具空洞的躯壳。
“三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我陷入了困顿,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会不要我。虽然有司野的陪伴,但有些谜团一直埋在心里,释放不出来。”
“可那不是我的错,那是你见异思迁,始乱终弃,只是我一直看不明白蒙在鼓里。”
霍司野有些难过,不想让江心月接着说,但女人脾气上来了,
有些是非曲直一定要论定明白,
“你一边说还爱我要挽回我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一边和你的莺莺燕燕们继续寻欢作乐。
“那一次,我和几个挚友聚会,你的朋友在酒吧里是怎么说我的?”
“你说我就像一条随叫随到的母x,把链条一握紧,就会摇尾乞怜地等主人临幸。”
“可我那时,一点儿都不生气。为一个骨子里自私自利,视别人的真心如草芥的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从那一刻,我才确信,人生里,剜掉毒疮没什么好遗憾的。”
当着数百双眼睛注视下,她哽咽着,说道,
“说实在的,我和你叙旧,是想确认,我爱的到底是记忆中那个少年,还是眼前这个自私透顶的混蛋!”
“有些人喂不熟,温不热,根本就没有爱,虽然还在胸膛里跳动着,但早就没了心肝,只是个孤魂野鬼般的空心人。”
“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就算没有爱情,总还有些许情分在!但我江心月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未越界!”
一直沉默的霍司野此刻上前,高大的身躯像座山挡在江心月身前。
他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向沈修瑾,
“沈修瑾,我可以告诉你,我从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和认清真心的权利。所以那时,我选择离婚,给彼此机会。”
“如果今天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会放手,绝不纠缠。”
“可是我在你身上,你的骨子里,只感受到了龌龊和自私,”
“你配不上心月。”
“我相信心月,更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没成想,沈修瑾要的就是这句话,“相信?好!我就让你们相信个够!”
他狂笑着按动遥控器。
大屏幕再次亮起,画面晃动——是医院里江心月为他擦拭额头的温柔,是三年前旅行时她从背后拥抱他的亲昵……
最后,画面陡然变得暧昧昏暗,赫然是床笫间不堪入目的纠缠!
全场倒吸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