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她今年都二十五了，不是五岁的孩子！”苏晚提高了一点音量，又很快压下去，语气里带着点痛心，“你是不是故意忘了她在国外那几年的荒唐事？我听留美圈子里的朋友说，她在纽约读预科的时候，根本没心思念书，三天两头泡在曼哈顿的酒吧里，身边的男生换了一个又一个——今天跟华尔街的投行实习生去长岛看海，明天跟艺术学院的留学生去迈阿密滑雪，甚至还有过一周换三个伴儿的离谱事。有一次她喝醉了，在酒吧跟人起冲突，还是人家男生掏钱赔了酒钱，她转头就跟别人说‘不过是个冤大头’。她玩得野得没边，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声，更不在乎谁会真心对她。你总说她不懂事，可她心里门儿清，知道谁对她好，也知道怎么利用别人的好，对你那点亲近，不过是觉得你听话、好拿捏、随叫随到，把你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班罢了！”
“你跟她从小一起长大，要是她真对你有半点意思，你们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苏晚看着他垂下去的脑袋，心里软了些，却还是狠下心继续说，“你见过她跟你聊过未来吗？见过她跟你说过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吗？没有吧。她找你，永远是有事要帮忙，永远是需要你收拾烂摊子——水管爆了找你，跟人吵架了找你，想买什么稀罕玩意儿了也找你，可她开心的时候，聚会的时候，想到的从来不是你。你总抱着侥幸，觉得自己能捂热她的心，可人心不是石头，捂不热就是捂不热，更何况她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的真心在她眼里，不过是随手就能丢弃的玩意儿！”
“你现在陷得太深了，把她的随口敷衍当成真心，把她的呼之即来当成特殊对待，再这么下去，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自己。”苏晚的声音放柔了，带着点心疼，“你是姚家的少爷，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想找个真心待你的姑娘，多的是人选，何必揪着一个根本不在乎你的人不放？你的真心那么珍贵，不是用来被她糟蹋的，更不是用来让家里人跟着操心、跟着难过的！”
姚斌的肩膀像是被千斤重石狠狠压住，瞬间垮了下来，头埋得更低了，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混着客厅里清苦的茶香，显得格外压抑。他手指死死抠着玻璃杯的缝隙，指腹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杯壁上的水汽沾湿了他的手指，他却浑然不觉。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闷的回应，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憋着哭腔，又像是终于认命：“我……我知道……可我总觉得……再等等，说不定……说不定她就懂了……”
“傻孩子，不是她不懂，是你不愿意醒啊。”苏晚递过一张纸巾，声音软得像棉花，“她要是真有这份心，就不会让你冒着暴雨去帮她修水管，不会让你跨城买的双皮奶被她随手送人，更不会在国外玩得疯癫时，连个消息都懒得给你发。姐不是想拆散你们，更不是想数落她，只是不想看你傻乎乎地付出，最后落得一场空。”
“你妈要是知道了，得偷偷抹多少眼泪？你爷爷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得住进医院。”苏晚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姚家的孩子，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别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姚斌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手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渍，也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不是蹭到了什么湿意，纸巾上晕开一小片浅淡的湿痕。他攥着纸巾，指节发白，指缝里都浸出了汗，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知道了，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我就是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很正常，可不能因为不甘心就耗着自己。”苏晚叹了口气，重新拿起茶壶，给姚斌的杯子添了些热水，“你要是真放不下，姐不逼你，但至少别委屈自己，别再为了她熬夜、淋雨、受委屈。哪天她要是真能收心，踏踏实实对你，姐自然替你高兴；可要是她一直这样，你也别硬撑，该放手就放手，你的人生不是只有她一个选项。”
姚斌没再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肩膀还在微微发颤，客厅里的白茶香气依旧袅袅缠绕，却再也没了之前的松弛惬意。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敲打着沉默，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像是要把这一室的无奈，都吞进无边的黑暗里。
几人就着氤氲的茶香聊到后半夜，空气里还漾着白茶清冽的甜香，混着客厅里木质家具的淡淡沉香味，渐渐散开、淡去。墙上挂着的复古铜质挂钟，钟摆不疾不徐地晃着，发出“滴答、滴答”的细微声响，指针悄无声息地滑过凌晨一点的刻度，在暖黄的灯光里投下细长的影子。客厅的顶灯早被调暗了亮度，只留着几盏壁灯亮着，柔缓的光漫过茶几上的茶盘，盘里的玻璃杯还凝着浅浅的水汽，倒映着细碎的光斑；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cbd的霓虹渐渐褪去了大半，车流声从早些时候的喧嚣鼎沸，慢慢变成稀疏的驶过声，偶尔有晚归的出租车划破寂静，红色的尾灯掠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影，引擎声由近及远，最后消融在沉沉的夜色里。
姚斌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指尖无意间碰到口袋里的手机，才想起该看看时间了。
他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磨掉了边角的黑色手机壳上还沾着点便利店的糖粉，按下亮屏键时，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看清屏幕上的时间后，他眉心轻轻蹙了蹙，眼底的倦意浓得藏不住——熬夜的酸胀感从太阳穴蔓延开来，连带着嗓子也干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