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着铁锈味的夜风在即使被毁掉也依然美轮美奂的舞台上空呼啸。琴酒抱着怀中的青年,银白的发丝宛如淬了冰的金属,在空中划出凌厉的痕迹。
他冰绿的眼眸冷冽如寒刃,扫过一众大气不敢出的警察,没有一丝温度,但也没有给这些平日的死敌人手一颗子弹。黑色作战服勾勒出他挺拔颀长的身形,更衬得他怀里同样是银发的青年脸色近乎透明。
拉莱耶僵硬地蜷缩在琴酒怀里装死,明明现在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和琴酒商量过的,但拉莱耶总觉得现在的琴酒非常生气,而且......
小蝙蝠偷感极强地抬了下眼皮,没发现四周有赤井秀一的影子,悄悄松了口气。
——本来他是很理直气壮的,因为昨晚黑羽盗一他们三个确实只是在他床头开茶话会,拉莱耶甚至还打算为今早被琴酒赶出家门的事闹一闹脾气,结果现在......不对,他干嘛心虚,就是在幻术里被占了下便宜而已啊?为了幻术里的事情怪他是很没有道理的!
他的僵硬被误解为难受,琴酒低头看了一眼拉莱耶抖动的睫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拉莱耶抱得更紧了些,手臂肌肉线条紧绷,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晃动。
刺眼的探照灯照亮了琴酒冷峻的侧脸,他一步步走向直升机,余光扫过安室透等人藏身的地方,发出一声嗤笑。旋翼卷起的狂风掀动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宛如暗夜中展开的巨大翅膀。
直升机缓缓升空,巨大的黑影逐渐融入浓稠的夜色,只留下引擎的轰鸣在夜空中回荡。
直升机一起飞,拉莱耶就迫不及待地打破沉寂:“琴酱,你应该知道我刚才那样都是装的吧?”
琴酒脸上没什么表情,托在拉莱耶屁股底下的手却在臀腿交界处——这个地方吸血鬼和人一样,都最不禁疼——的地方拧了一下,而且完全没有拧完就松手的意思:“再撒谎,你就三天别上床。”
“嗷——”拉莱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惨叫出声,在伏特加面前彻底丢了面子:“别掐别掐......确实不全是演的但至少有一半是,松松松松手!”
琴酒见他求饶,大发慈悲地收了力——实际他本来就没对这只娇气的小蝙蝠用多少力,要是他把平时操练组织成员的力气匀一半到拉莱耶身上,刚才那一下拉莱耶根本憋不住叫。
“如果不是你的体征波动幅度太大,怎么会惊动boSS?”琴酒一想到上次拉莱耶因为身体惊动boSS还是贝尔摩德去医院接的人,心情就更差了。
“虽然比我预想的严重那么一点点,不过也算是个实验——看来boSS不止能感受到我的血条,蓝条波动异常他也有感觉......可恶,他到底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不会把我的脊髓抽出来放到自己身上了吧?”
拉莱耶喃喃道:“这就不好办了啊,不是真伤,大概率糊弄不了他。”
还没等琴酒皱眉,拉莱耶率先道:“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贝尔摩德对我......我们还是有感情的,她没把我们两个的事告诉boSS,否则,boSS就不会让你来接我了。”
“既然有感情......那这次就顺道把她从实验室弄出来吧,好歹在实验室当了几年邻居,她过得太惨我也不忍心。”
琴酒向驾驶位的伏特加打了个手势,伏特加戴上耳机:“当你有事瞒着我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事岔开真正的问题——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莱耶沉默了一会儿:“为了帮蜘蛛拖一会儿时间,我进入了赤井秀一的幻觉?或者说梦境。”
琴酒动作微顿,为了防止自己在听后面的话时一不小心把拉莱耶掐死,他把拉莱耶从怀里放了下来:“怎么,被感动到了?”
“与其说感动,不如说......有所触动。”拉莱耶却好像没发现琴酒身上的低气压一样,继续道:“他说我不懂,如果一个人心里只有自己,是没法走太远的。”
“非常人所能理解的旅程里,想要坚持下来,就必须有朝圣般的爱意......这是他的原话。”拉莱耶摸了摸下巴:“虽然他说完这样的话就反手在梦里把我杀了,但那样的他反而比合家欢的男主角更有魅力,至少在我看来。”
琴酒默然——他永远不会告诉拉莱耶,这一刻他有多想把拉莱耶撕咬嚼碎、连骨带血的吞下肚子,他对这段感情就有多少暗藏的不自信。
其实他一直知道的,拉莱耶的底色里有些东西并不完全属于黑暗,所以他觉得拉莱耶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也会想到......如果最初拉莱耶没有被boSS捡回组织,或许会有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而那段人生里没有一个叫黑泽阵的人。
“怎么,你想亲身体会一下‘朝圣般的爱意’?”琴酒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后会这么酸。
“欸?琴酱生气了吗?”拉莱耶笑眯眯地看着琴酒,明知故问:“为什么生气?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我喜欢人类创造的那些细腻的语言和文字,如果毫无触动,就意味着没有情感,没有情感的我,又怎么会真的爱上你呢?”
拉莱耶在琴酒眼前晃了晃自己带着戒指的手:“人类总会赋予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忠诚’的含义,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们嘴上当然可以说这枚戒指的存在是在告诫我们永远不会为另一个人动心,实际上,承诺最后能完成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清。”
琴酒不知道拉莱耶到底想做什么——他是想找死,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气死自己?
“你想告诉我你对他动心了?”琴酒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沉沉的杀意。
拉莱耶摇头:“恰恰相反,所以我才奇怪。明明我是喜欢这段话的,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赤井秀一完全符合我的审美——那种杀意和爱意糅杂的样子。但他说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却全是你。”
“我也很想做一些有把握的事,但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算无遗策,总有一些不受控的因素让我对自己的结局、对我们的结局没有绝对的把握。”
拉莱耶有些出神地看着琴酒:“最近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在和boSS的争斗中落败了呢?如果我在某一刻突然被这个世界踢出去了呢?琴酱会等我吗?在明知希望渺茫的情况下?”
琴酒抱臂:“你在等我的答案?”
“不,我是在问自己。”拉莱耶靠在窗户上:“很矛盾,一半的我希望琴酱能忘了我,但另一半希望你永远记得我,哪怕记得我就意味着永远活在痛苦中,因为一想到在我离开后你可能和其他的什么人在一起,我就嫉妒得快要发疯,恨不得现在就诅咒那个还不存在的人。”
琴酒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拉莱耶的脑回路,怎么会有人说话大喘气到前一秒让人想掐死他,后一秒却让人再次无可避免的沉沦?
“所以,”琴酒总结了一下,然后眼神越来越怪异:“你说了一堆想把人气死的话,就是想告诉我,虽然赤井秀一展现了让你心动的一面,但你完全不为所动——你是在向我邀功?”
拉莱耶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头说是。琴酒甚至能从他的表情里幻视出一条得意的尾巴藏不住地晃来晃去——他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表白的方式很高明吧?
“我改变主意了。”琴酒伸手掐住拉莱耶的下巴,在拉莱耶以为他会亲吻自己且已经闭上眼睛的时候,琴酒在离那片浅杏色的唇不到两毫米的距离轻声道:“这一周,你都别想上床。”
拉莱耶猛地瞪大眼睛:“我才不信你忍得住不让我上床。”
见他完全没发现这句话里的语言陷阱,琴酒冷冷勾起唇角:“那就拭目以待了。”
“那你到底等不等我啊?”拉莱耶还是没忍住:“要是我真的......”
琴酒食指和大拇指分别捏住拉莱耶两片唇瓣,用力让它们贴在一起,变成可笑的鸭子嘴巴。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