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滴在灵稻叶上，亮晶晶的像碎银子。匡小道蹲在田埂边，正给新栽的月光草浇水，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嫩芽。胖龟蹲在他脚边，伸长脖子啃着沾了露水的灵稻穗，尾巴尖还沾着点昨天的灵米粥粒。
“慢点吃，没人抢。”匡小道腾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胖龟的壳。这几天他胆子大了些，敢主动跟胖龟说话了，虽然声音还是小得像蚊子哼。
突然，灵稻田尽头的树林里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匡小道手一抖，水壶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往树林里看，晨雾还没散，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影子在晃动，身上飘着淡淡的黑气。
“谁？”他小声问，声音里带着点抖。
没人回答，只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胖龟却突然警惕起来，脖子缩了缩，往匡小道脚边靠了靠，壳上的花纹泛起淡淡的红光——这是它感知到恶意时的反应。
匡小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凌霖说过，遇到不对劲就往灵植圃的法阵里躲，那里有匡利睿布的防护符。
他刚要抱起胖龟往后退，树林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个穿红衣的女人，长发披散着，手里捏着柄泛着黑气的骨笛，正是弑天血煞宗的廖琳伶。
她身后跟着三个弟子，个个面无表情，手里都拎着把短刀，刀身上沾着黏糊糊的黑液，闻着像腐烂的灵草味。
“小不点，”廖琳伶的声音像淬了冰，“凌霖呢？”
匡小道咬着唇没说话，悄悄往法阵的方向挪了两步。他知道廖琳伶——上次在黑风谷，就是她用操控亡魂，差点伤了钟广萍。
“问你话呢！”旁边一个瘦高个弟子不耐烦了，抬脚就往灵稻田里踩，好几株刚抽穗的灵稻被他碾得弯了腰。
“别踩！”匡小道急了，往前冲了半步，“那是要用来做灵米糕的！”
廖琳伶嗤笑一声，抬手挥了挥骨笛。骨笛发出刺耳的尖响，旁边的弟子立刻像提线木偶似的扑过来，手里的短刀直对着灵稻田里的凝露花——那是凌霖昨天刚换过土的珍稀品种。
“住手！”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匡小飞拎着把锄头跑了过来，他刚给灵牛喂完草，听见动静就赶过来了。看到廖琳伶，他把锄头往地上一顿，火星溅起来：“又是你们这些邪门歪道！上次在黑风谷没挨够打是吧？”
廖琳伶瞥了他一眼，眼神像看只跳梁小丑：“匡利睿的傻徒弟？正好，今天就让你们的松茳宗灵植圃彻底完蛋。”
她说着，骨笛又响了一声。那瘦高个弟子突然转向匡小飞，短刀带着黑气劈了过来。
匡小飞也不含糊，抡起锄头就挡。“当”的一声，锄头柄震得他手发麻，那黑气却顺着锄头往上爬，像是活物似的要往他胳膊上缠。
“这刀上有毒！”匡小飞赶紧撒手扔了锄头，往后跳了两步，胳膊上已经沾了点黑气，瞬间起了个红疹子。
“嘿嘿，”廖琳伶舔了舔嘴唇，“这是‘腐灵散’，沾到灵植枯灵植，沾到人蚀灵力，好玩吧？”
她身后的弟子已经开始往灵植圃里冲，短刀挥得飞快，刚结果的灵枣被砍落在地，刚开花的月光草被拦腰斩断，黑液溅到哪里，哪里就冒出黑烟。
匡小道眼睛都红了。他扑过去抱住一个弟子的腿，不管对方怎么踢他，就是死拽着不放：“不许毁我的草！”
那弟子被缠得烦了，抬脚就往他背上踹。匡小道疼得闷哼一声，却还是没松手，手指死死抠着对方的裤腿——那片月光草是他跟着凌霖学种的第一株灵植，叶尖上还留着他画的生长记录呢。
“小道！”匡小飞急了，捡起块石头就往那弟子头上砸，“放开他！”
石头砸在弟子后脑勺上，对方晃了晃，反手一刀划向匡小飞。匡小飞没躲及，胳膊被划了道口子，黑气立刻顺着伤口往上爬。
“操！”匡小飞骂了句，抓起旁边的灵水桶就泼过去。灵水掺了净化符灰，溅到黑气上“滋滋”冒白烟，那弟子被泼得后退了两步。
匡小道趁机松开手，爬起来就往凝露花那边跑——那里离法阵最近。可他刚跑两步，就被另一个弟子拦住了，短刀直指他的胸口。
就在这时，胖龟突然冲了过去，用壳狠狠撞向那弟子的腿。那弟子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胖龟趁机咬住他的裤脚，使劲往回拖，壳上的红光越来越亮。
“胖龟！”匡小道又惊又喜，刚要过去帮忙，却听见廖琳伶的骨笛再次响起。
这次的笛声更尖，带着股诡异的颤音。地上被匡小飞砸懵的弟子突然爬起来，眼神发直，像疯了似的扑向灵植圃中央的灵泉——那是整个圃里灵植的水源，一旦被黑液污染，所有灵植都活不成。
“不好！”匡小道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他比那弟子快半步，扑到灵泉边，张开胳膊挡在泉眼前面。
那弟子的短刀带着黑液，眼看就要劈在他背上。
“小道！”匡小飞嘶吼着冲过来，却被另一个弟子缠住，根本过不去。
胖龟急得原地打转，用壳去撞那弟子的腿，可对方像没感觉似的，刀势丝毫没停。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斜刺里飞过来，“当”地撞在短刀上。是凌霖的银针！
凌霖和钟广萍赶来了，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凌霖手里还捏着个药瓶，看到灵植圃的惨状，眉头拧成了疙瘩。钟广萍已经吹起了骨笛，清亮的笛声撞散了廖琳伶骨笛的黑气。
可还是晚了一步。
那弟子的短刀虽然被银针撞偏了方向，却还是划到了匡小道的后背。黑液瞬间渗进衣服里，他踉跄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被保住的灵泉，嘴角还带着点笑，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道！”匡小飞挣脱纠缠，扑过去抱住他，手碰到他后背，只觉得一片冰凉。
廖琳伶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带着弟子钻进树林跑了。钟广萍想去追，被凌霖拉住了。
凌霖蹲下身，手指搭在匡小道的手腕上，脸色一点点沉下去。黑液已经顺着他的灵脉蔓延，连灵视之瞳都能看到那片迅速扩大的灰黑色。
“撑住，”凌霖的声音有点抖，往他嘴里塞了颗清灵丹，“我这就给你净化……”
匡小道艰难地睁开眼，看了看灵泉，又看了看胖龟，最后看向凌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胖龟凑过来，用头轻轻蹭他的脸颊。
他笑了笑，眼睛慢慢闭上了。手里还攥着片月光草的叶子，是早上刚摘的，叶脉上还画着小小的记号——那是他昨天跟凌霖学的，记录生长的方法。
匡小飞抱着他，肩膀抖得厉害，却没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牙，指甲掐进了自己的胳膊。
钟广萍别过头，骨笛攥得死紧，指节都白了。
凌霖慢慢站起身，看向廖琳伶逃走的方向，眼神冷得像北寒灵域的冰。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匡小道昨天送他的灵麦饼——还热乎着，大概是早上刚烤的。
胖龟用头蹭了蹭那布包，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灵稻田里，被踩倒的灵稻还在滴水，像在哭。只有那眼灵泉，还在静静冒着清澈的泉水，水面映着晨光，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