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守德彻底愣住了。
不仅是他，连周围几个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人，也都慢慢安静下来。
目光齐刷刷落在两人身上，原本的热闹气氛，瞬间变得有点紧绷。
在黄守德看来，这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且又理所应当的小事。
你正好有相机。
你正好坐得比我近。
你正好也在拍照。
你看着也挺专业的。
那我正好想拍林望舒，正好你帮我拍，正好你回头发我。
我再发给她，让她挑几张喜欢的照片，打印出做成相册送给她。
一来二去，互动不就有了？暧昧不就来了？
一切都很“正好”！
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最多回头请你食堂吃顿饭，还个人情，说不定还能交个会摄影的朋友，以后多叫你来帮个忙。
可黄守德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的。
只能硬着头皮怼回去：
“凭、凭你有相机啊。”
周屿轻轻“哦”了一声：
“那是你的相机？”
“.....不是。”
“那你在狗叫什么？”
黄守德脸都憋红了：“我、我不是这意思，我就……觉得你——”
周屿没兴趣听，抬眼一句：
“滚。”
话音一落，众人哄笑。
黄守德像被当众踹了一脚，整个人已然“红温”——
那种“吵架没准备好，结果被人当街捅了三刀”的无措感，瞬间爬上脸。
其实话题到这里已经可以结束。
因为周屿已经转头回去，对着舞台认真拍起了照。
拍舞台表演图还是有点小难度的，因为舞台的灯光变化很快，而相机又是对光线感知很敏感的。
但某位受挫的黄同学，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越想越想“挽尊”。
他对着周屿那淡定的背影，有些气急败坏地嘀咕了一句：
“装什么装啊！不就是个破相机！”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屿听见。
这种人嘛，就是来纯恶心你的。
谁料周屿又一次回头，看着他。
一句话轻飘飘：
“嗯，那咋了？”
黄守德：“……”
没想到这他妈是条疯狗！句句必怼！一字不让！
更难绷的是。
兴许是在一起久了，小嘴巴啃多了，水也吃多了，这老小子还真得了几分清冷少女的真传。
一副冷漠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以及莫名浑然天成的气场带来的压迫感。
围观的人都明显感受到气压往下沉了一截。
黄守德还在嘴硬呢。
“你——”
“你急什么？”
“我——”
“你嫉妒我啊？”
“我没——”
“怎么了，让你自卑了吗？”
每每他想说话，就会在开头的前两个字被老小子精准截断。
连口大气都不给人喘呢。
吵架精髓之一：节奏压制。
老小子拿捏得死死的。
黄守德深吸一口气，也吸取了教训，飞速道：“我没有！”
周屿淡淡道：“哦？破防啦？”
“我真没有！！”
这一声喊出口，现场几个人终于憋不住了，一个个都大笑出了声。
那种“你越解释越心虚”的尴尬，瞬间在空气里炸开。
争到这个程度，黄守德“不嫉妒”的解释反而显得非常像嫉妒。
更要命的是，周都没说什么重话，却把他一步步逼到自己跳坑里。
但是他自己又拼命想爬起，可每每一露头就又会被老小子给按回去。
——《打地鼠》。
就在旁边的人笑得肩膀直抖，黄守德的脸青黄不接的时候。
向娇娇倒是帮着黄守德骂了一句：“什么人啊，不就是个相机。还真让他装上了。”
黄琳琳没跟着骂，反而侧头打量起周屿。
长得确实挺帅的，还那种清爽干净、教室里一眼能看见的帅。
身上还有种同龄人没有的从容稳重，以及一股莫名强大的气场。
这气场放到女生身上，她会觉得装、觉得端着。她很讨厌。
但换成男生，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她会觉得：帅得更高级，更带感。
黄琳琳并不认为自己双标。
她给自己下的定义是：
——这他妈叫慕强！
最重要的是，他怼黄守德的那几句，给她听爽了！
“这帅哥……有点意思。待会儿找机会加个 qq。”
周屿完全不参与他们的笑，不看热闹，甚至懒得再看黄守德一眼。
他重新转过身，抬手稳稳按下快门。
“咔嚓。”
眼里只有自己的取景框。
也是两世为人了。
周屿比谁都清楚一个朴素又血淋淋的道理：
吵架，一定要当场赢，不然会憋一辈子！
没有什么下次再说，只有这次一定！
别说什么气度、大度、懒得计较——那都是输了的人说的自我安慰的场面话。
老子就是要睚眦必报！
就在这时，取景器里，通过长焦镜头的放大。
周屿清清楚楚地在舞台侧幕布后，捕捉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林望舒。
她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幕布边上，只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探着头。
美目微蹙，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睛，正一遍一遍扫视着观众席。
又和“暗中观察的橘猫”表情包如出一辙了。
这种紧张又认真又带点“偷鸡摸狗”的感觉，落在她天生那股冷白月光的气质上。
形成了绝妙的反差.
——很要命，可爱的要命！
“我的女朋友是可爱多长大的吗？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下一秒,周屿毫不犹豫地对准那只“阴暗爬行的小猫咪”
按下快门。
“咔嚓。”
“咔嚓。”
“咔嚓。”
连拍十几张。
而镜头里的林望舒，还在继续扒着幕布往外瞄，认真得像是在执行什么潜伏任务。
周屿心满意足地拿出手机，给林望舒发去了短信。
【小可爱在干嘛呢？】
他看着取景器里，林望舒从幕布边悄悄缩回去，拿出手机给他回起了消息。
——《鬼鬼祟祟》
【你猜。】
“嚯，还不承认你在找我。”
周翘嘴站了起来，沿着靠近舞台的看台过道往前走。
这里，几乎可以抵达舞台的边缘，也就一道栏杆之隔。
【我猜，你在想我。】
几秒后——
【那没有的，大可爱不要这么自恋哈。】
找你≠想你。
找你＞想你。
而幕布后，林望舒刚嘴硬回完这条消息，手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大可爱老公”五个字跃然于手机屏幕上疯狂跳动。
电话接通。
周屿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穿过来：
“——小可爱，你怎么这么口是心非啊？”
“有吗？”
“你猜猜我在干嘛？”
“你还在路上吗？”
“我在想你。”
林望舒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小子其实平时嘴巴笨笨的，不太会搞什么零帧起手的甜言蜜语。
反倒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一些骚话比较多。
突然来这么一下，还真是搞得清冷少女“小鹿乱撞”了呢。
“那你快来体育馆，”
林望舒低声道，语气软软的：
“我保证你一来，就可以见到我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林望舒。”
“嗯？”
“你转过来。”
“什——”
一句话还没说完。
幕布另一侧的追光突然再次亮起，舞台边缘，被一道明亮的光切开。
她话还没说完，舞台侧幕布被风轻轻吹起了一角。
光从外侧斜斜打进来，像一条细长的银线，落在她脚边。
林望舒下意识顺着那束光的方向转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
在前排看台与舞台之间的那条窄窄过道里，周屿正站在那里。
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夹克口袋里。
灯光从身后打来，将他整个人镶了一层淡淡的光。
他抬头。眼神与她隔着半个舞台、几层幕布，却准确地落在一起。
周屿笑着，在电话那头轻声说：
“小可爱还真是嘴巴灵的很——我一来，就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