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内政院正堂烛火未熄。
苏识端坐案前，指尖轻点那行“修缮佛堂”的账目，眉梢不动，眸底却寒光乍现。
她前世通关过无数高难度策略游戏，最擅长从一串数字里嗅出血腥味——这哪里是损耗补贴？
分明是精心伪装的利益输送链条。
贵妃、嫔御、甚至连几位老太妃名下都有这笔“惯例”，年年递增，数额惊人，而国库总账竟滴水不漏，平得像一面照妖镜，反衬出背后的鬼影重重。
“先帝晚年焚经断香，连佛寺都裁了供养。”她声音极冷，似自语，又似宣判，“谁在借他的名头，养活自己的刀？”
柳绿翻册的手微微发颤：“大人，各宫上报的采买清单……与实物签收记录多有不符。”
苏识缓缓合上账本，眼底掠过一丝锐利笑意。
不是疏漏，是默契。
整座皇宫，早已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而她刚踏入网心。
“把三箱账册按年份拆开。”她起身拂袖，玄袍曳地无声，“明日此时，我要知道——每匹缎、每两香，到底去了哪里。”
“所以，”她淡淡开口，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弧度，“佛堂没修，缎子也没烧，香料更没供佛——些些些‘消失的东西’，进了谁的袋袋？”
柳绿低头，声音压得极低：“奴婢顺藤摸瓜，追到了城南一家叫‘瑞祥记’的织造局。名义归工部管，实则由已故大长公主的陪房管家把持。所有虚报的贡品，最终都流向那里。”
苏识眸光微闪。
大长公主？
那位先帝胞妹、当今皇帝的姑母？
早年因卷入夺嫡风波被软禁至死，死后连谥号都没落全。
如今她的旧人还能掌控宫中命脉财路？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她当即下令：“你亲自走一趟，以查验‘残次贡品处置流程’为由，进瑞祥记查库。”
翌日黄昏，柳绿归来，怀中紧贴一封密档，脸色苍白如纸。
“大人……我们在库房夹层发现了往来账簿副本。”她颤抖着展开一页，“每月初七，瑞祥记都会向七位高位嫔妃暗送‘回扣’，数额依位分浮动。其中……德太妃一人独占四成。”
苏识瞳孔骤缩。
德太妃！
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
十年前便称病退居慈安宫，不问政事，连节庆大典都不出席，宫中几乎将她遗忘。
可就是这样一个“隐形人”，竟是这条利益链的最大受益者？
她指尖抚过名单上那一行朱批小字，语气幽冷：“原来老一辈也下了注……而且押得极重。”
就在这时，窗外落叶轻响。
一道黑影无声落地，单膝跪地，正是萧玦的暗卫首领白砚。
“主子命我送来这个。”他双手呈上一份绢帛地图，上绘数条资金流转路径，末端皆指向兵部尚书之弟名下的三家商号。
“瑞祥记表面是旧贵族余脉，实际股权七拐八绕，最终落在兵部侍郎陈元昭手中。”白砚低声禀报，“陈与三位阁老私交甚密，常年资助其门生外放任职。”
苏识盯着那张图，脑中瞬间完成拼图。
文官集团通过旁支隐控商贾，商贾操控宫廷采买，采买漏洞化作后宫分红，后宫再以影响力反哺朝臣子弟升迁——一条横跨内外廷的权力共生链，盘根错节，运转十年不止。
难怪账面做得如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