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归零，23:59:47的数字彻底熄灭。陈御风指尖仍压在手表边缘，震颤未停，只是频率已变——不再是警报，而是某种编码节奏，三短两长，如同心跳被截断后又重新拼接。
他抬眼望向指挥中心主控台，军方加密信道的指示灯稳定绿闪，数据包第十三区块的异常访问已被物理隔离。沈昭华站在终端旁，正将翡翠发簪从接口抽出，金属与触点分离时发出轻微的“咔”声。周子豪不在现场，但系统界面上，材料分析模块的待命标识持续闪烁，宛如呼吸般规律。
院长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军方观察员和一名西装革履的外方代表。那人戴着金丝眼镜，领带夹呈螺旋纹路，进门便向陈御风伸出手，掌心朝上，姿态谦和。
“贵团队的技术前瞻性令人钦佩。”他用标准普通话说道，“我是法资航空联合体技术协调官。我们注意到‘凌云’项目采用了前所未有的分布式架构，这与国际主流路径存在差异。为确保研发效率与适航认证顺利推进，我方提议建立联合技术监理机制，共享核心参数模型。”
陈御风没有伸手回应。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袖口露出的一截银色腕表上，表盘边缘刻着极细的鹰隼轮廓。
“共享什么？”他问。
“隐身涂层分子链结构、动力单元布局算法、热信号抑制逻辑。”对方语气温和，“这些关键模块若由我方成熟平台验证，可缩短五年以上测试周期。当然，数据使用将受三方协议监管。”
会议室另一侧的技术委员低声议论起来。有人点头，认为引进外部经验更为稳妥；也有人皱眉，察觉到“监管”二字背后潜藏的控制意图。
沈昭华忽然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插入一枚黑色存储卡。她输入六位动态密码，界面跳转至军方通讯回放系统。音频波形展开，时间戳标注为三天前凌晨两点十七分。
录音开始播放。
“……只要拖过明年招标，华夏航发至少滞后五年。”沈明远的声音清晰可辨，“他们现在手里只有图纸，缺的是铼矿提纯工艺。等我们把东海矿区的环保审查拖到年底，他们的预研就得断粮。”
短暂沉默后，法资代表的声音响起：“资金不是问题。沈总，您需要多少补偿？只要您继续阻挠稀有金属流入研究院，后续技术转让费可翻倍。”
“成交。”沈明远说，“但我有个条件——陈御风必须出局。那小子太疯，不怕死。”
音频结束。会议室陷入死寂。
法资代表面色未改，但左手无意识抚过领带夹，指尖微微发抖。陈御风注意到，那螺旋纹路实则是微型摄像机的变体，正在缓慢旋转。
院长缓缓站起，目光扫过全场。他没有看外方代表，而是转向军方观察员。
后者摘下帽子，放在桌上，声音不高，却如铁锤落地：“我们自己的路，自己走。”
这句话落下，所有技术委员同时闭嘴。两名安保人员无声靠近外方代表，示意其离场。
“合作提议作废。”院长宣布，“‘凌云’项目核心技术数据禁止出境，任何外部接入需经军方双人审批。即日起成立独立监管小组，驻场监督研发进程。”
法资代表起身，整理西装，依旧保持微笑：“贵方有权选择封闭研发。但我提醒一句——没有国际适航认证支持，再先进的设计也只是实验室玩具。”
他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顿了顿：“另外，贵团队所用的钨铼合金配方，来源不明。若涉及非法采矿或走私，将来会成为项目致命污点。”
门关上了。
陈御风终于动了。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系统日志，将残留协议头信息导入比对程序。屏幕上，鹰隼图腾编码与沈明远私人通信基站的信号特征重合度达到89.7%。
“他刚才撒谎了。”沈昭华低声说，“真正的目的不是适航认证，是逼我们暴露原料渠道。”
陈御风点头。他知道对方真正忌惮的是什么——不是图纸，不是模型，而是那个能不断产出未来科技的系统。每一次签到，都是对现有航空秩序的撕裂。
“他们以为我们在求认证。”他说，“其实我们在重新定义标准。”
沈昭华看着他，眼神冷静如冰面下的水流：“接下来怎么办？”
“等。”陈御风回答，“等第一批金属送达。只要进入实验室，我们就能启动提纯流程。一旦验证成功，所有质疑都会变成追认。”
他转身走向实验区，途中停下，从笔记本边缘撕下一小片纸条。上面写满参数，其中一行被红笔圈出：Yb-168同位素阈值：0.037μg\/g。
这是前世从未存在的数据，也是今世无法解释的证据。
他将纸条投入碎纸机，机器嗡鸣运转。
主控台突然亮起红灯，后勤通报接入。
“b区接收仓报告，编号Lx-927物资箱已抵达，外包装铅封完整，等待授权开启。”
沈昭华立即接通视频通道。监控画面中，一个灰色金属箱静置在防爆台上，表面印有危险品标志和溯源代码前缀——正是他们在矿区找到的那种。
“确认运输路径？”她问。
“全程无中断，GpS轨迹正常，未触发任何异常报警。”后勤人员回答。
陈御风盯着屏幕，手指轻敲桌面。他记得那个通风井的温度，记得矿车电池的锈迹，记得守卫犬吠时的方位角。一切看似完美，但系统今日尚未签到，贡献值停滞在昨日数值。
这意味着，还没有新资源解锁。
他抬起左手，手表指针指向七点十二分。距离机场签到窗口还有四十八分钟。
“不开箱。”他说。
沈昭华转头看他。
“等我回来。”他取下飞行夹克搭在椅背，藏青色布料滑落时，露出内袋一角泛黄的贺卡边角。
他走出指挥中心，穿过安全门，脚步沉稳。走廊灯光恒定，空气里仍有冷却液的味道。拐角处，一台清洁机器人正缓慢移动，轮轴发出细微摩擦声。
陈御风没有回头。
他按下电梯按钮，下行箭头亮起。金属门滑开，轿厢内空无一人。他踏入，关门，按下b2层。
地下二层通往研究院附属机场的快速通道。那里有一架待检的运-12校验机，机身编号tY-09，正是系统签到的关键坐标之一。
电梯下降过程中，他感到手表再次震颤。这一次，频率不同，像是某种回应。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系统界面：
当前位置：非签到区域
最近签到点：tY-09校验机驾驶舱（距离1.3公里）
预计奖励类型：材料强化技术\/导航算法升级（随机）
累积贡献值：4872
门开。
他迈出电梯，迎面是一阵带着燃油味的穿堂风。前方五十米处，运-12的机翼在晨光中泛着冷灰光泽。
他快步前行。
就在他即将踏进机坪范围时，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陈工！”后勤主管追上来，手里拿着平板，“刚接到通知，Lx-927箱体内部检测到微弱辐射信号，剂量低于阈值，但……建议暂缓实验操作。”
陈御风停下。
他望着前方那架静静矗立的飞机，驾驶舱盖半开，像一只等待合拢的眼睑。
“知道了。”他说。
转身往回走时，他摸出手表，轻轻旋开后盖，将微型旋钮调至接收模式。
信号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