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将修改好的商业空间设计方案发给客户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办公室里只剩下她桌上的一盏台灯亮着，屏幕蓝光映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为了赶这个小项目的方案，她连续加了三个晚上的班。
手机在桌角震动起来，是丈夫周明宇发来的视频请求。她接起时，屏幕里立刻跳出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大女儿玥玥举着一幅蜡笔画，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快看！我画的我们家！”
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四个人形，头顶都顶着太阳，小女儿瑶瑶的画像旁边还画了个流着口水的奶瓶。林晚忍不住笑起来，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玥玥的脸：“我们玥玥是小画家呀。”
“爸爸今天做了可乐鸡翅哦。”周明宇的脸从女儿们身后探出来，背景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嗡鸣，“月嫂阿姨说瑶瑶今天乖得很，吃了150毫升奶呢。”
看着丈夫围裙上沾着的酱油渍，林晚心头一暖。重生后的这几个月像一场兵荒马乱的冲锋，从最初和婆婆为请月嫂吵得面红耳赤，到如今丈夫主动学着给孩子冲奶粉，这个家正在以一种笨拙的姿态慢慢变好。
“我这边弄完就回去了，”她压下喉咙里的疲惫，声音尽量轻快，“替我抱抱瑶瑶。”
挂了视频，林晚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起身去茶水间冲咖啡。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还亮着灯，里面隐约传来部门经理张姐的声音，夹杂着一个陌生的女声，清脆又利落。
“……设计理念很新颖，尤其对母婴空间的细节考虑，比我们现有方案更细腻。”张姐的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赞许，“下周一开始，你就正式加入我们部门，林晚那边最近在接商业项目，你先接手她手头的几个家居设计案子。”
林晚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部门要招人她是知道的，但没听说新人今天就来报到了。她放轻脚步走到会议室门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往里看——
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个穿米白色西装的女人，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利落的发髻，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她正低头翻看文件，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无名指戴着一枚简约的铂金戒指。听见张姐的话，她抬起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谢谢张姐信任，我会尽快熟悉业务的。”
那一瞬间，林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个女人的侧脸轮廓，像极了她前世在丈夫手机里见过的那个女人——那个让她在无数个深夜痛哭的名字，苏晴。
“林晚？”张姐恰好抬头看见门口的她，扬手招呼道，“正好，给你介绍下，这是苏晴，从总部调过来的设计师，以后就是同事了。”
苏晴闻声站起身，朝林晚伸出手。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握手时的力度不轻不重，目光直视着林晚的眼睛，带着职业化的温和：“林晚姐你好，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亲子空间设计案例我特意研究过，很受启发。”
“你好。”林晚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体温，“我也常听张姐提起总部有位很擅长商业空间设计的高手。”
“高手谈不上，”苏晴笑了笑，目光掠过林晚桌上摊开的商业项目图纸，语气自然地接话，“不过我之前做过几个商场儿童区的设计，或许能给林晚姐的项目提些参考意见？”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她的商业项目还在初步沟通阶段，连部门内部都只有张姐知道具体内容。苏晴刚来就能说出项目类型，要么是张姐提过，要么……是她刻意打听了。
“谢谢，不过目前方案已经在和客户对接了。”林晚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咖啡杯往身后挪了挪，“如果有需要，我会请教你的。”
苏晴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随时都可以。”
第二天晨会，张姐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公司接了个地标性商场的整体改造项目，其中儿童主题区的设计由她们部门负责，林晚和苏晴作为主力设计师，各自带队出方案，最终由客户选定最优方案。
“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张姐环视会议室，“林晚有母婴设计经验，苏晴擅长商业空间规划，你们俩正好互补。”
林晚刚要说话，苏晴已经先一步开口：“我没问题，不过我建议两个团队可以共享基础数据，避免重复劳动。”她看向林晚，眼神里带着笑意，“林晚姐觉得呢？”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林晚清楚，设计方案的核心创意一旦泄露，就等于拱手让人。她抬眼迎上苏晴的目光：“共享基础数据没问题，但创意方案还是各自保密比较好，毕竟客户需要的是差异化选择。”
苏晴笑意不变：“林晚姐考虑得真周到。”
散会后，林晚回到座位刚打开电脑，就见苏晴抱着一摞文件走过来，将其中一本放在她桌上：“这是我之前做的儿童商场设计案例集，里面有一些材料供应商的联系方式，或许能帮上忙。”
画册的封面是烫金的“年度优秀案例”字样，翻开第一页就是苏晴的设计作品——一个以森林为主题的儿童乐园，用环保材料搭建的树洞滑梯，天花板上悬挂着会随声音变色的萤火虫灯，细节处甚至考虑到了不同年龄段孩子的身高差异。
“做得真好。”林晚由衷赞叹。
“其实还有很多不足，”苏晴倚着办公桌，状似随意地问，“林晚姐这次打算用什么主题？我最近在想，是不是可以结合现在流行的沉浸式体验，做一个太空探险主题？”
林晚握着鼠标的手指紧了紧。太空探险正是她昨晚和团队讨论出的核心创意。她抬起头，恰好对上苏晴探究的目光，忽然明白过来——对方不是在请教，是在试探。
“还没定，”林晚合上案例集，微笑着递回去，“我这边团队更倾向于从传统文化里找灵感，比如二十四节气什么的。”
苏晴接过画册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那很有新意，期待看到林晚姐的方案。”
她转身离开时，林晚注意到她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的消息预览里有“周明宇”三个字，后面跟着一句未读完的话：“晚上一起吃饭……”
林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呼吸瞬间变得困难。周明宇今天早上出门时明明说，晚上要带玥玥去看牙医。
下午三点，林晚正在和客户视频沟通方案细节，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月嫂打来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走到走廊接起，听筒里立刻传来月嫂焦急的声音：“林小姐，你快回来一趟！瑶瑶突然发烧了，小脸烫得厉害！”
林晚脑子“嗡”的一声，指尖冰凉：“我马上回去！”
她冲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刚抓起包就撞见苏晴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林晚姐这是要出去？正好我刚整理好共享数据，你要不要先过目？”
“不了，家里有点急事。”林晚快步往外走，却被苏晴拦住。
“是孩子不舒服吗？”苏晴的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我认识儿童医院的一位医生，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一下？”
“不用麻烦了。”林晚绕开她，几乎是小跑着冲向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她看见苏晴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份所谓的共享数据，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苏晴身后的白板上，用红笔写着几个大字：太空主题方案细化——周三前完成。
林晚靠在电梯壁上，心脏狂跳不止。瑶瑶烧得怎么样了？苏晴为什么会有周明宇的联系方式？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无数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电梯到达一楼，她刚跑出大门，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里，周明宇和苏晴坐在一家咖啡馆里，苏晴正低头看着手机，周明宇的手搭在桌沿上，距离她的手只有几厘米。而那条信息写着：你确定，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吗？
林晚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刺眼的照片，忽然想起前世临死前，周明宇也是这样，一边对她说着“我爱你”，一边把她的救命钱转给了苏晴。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极了催命的号角。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苏晴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她，手里把玩着一枚和周明宇同款的钢笔，而她的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林晚团队尚未完成的太空主题设计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