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昊的话语如同重锤，余音在金属墙壁间回荡，敲击着我们的心脏。潜入“大漏斗”，执行反向能量操作？这听起来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是一场疯狂的自杀式妄想。
指挥中心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各种仪器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声。红隼的眉头紧锁，目光如刀般审视着雷昊，试图从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中分辨真伪。她曾是“樽”的利刃，深知那个组织的可怕和“涅盘计划”守卫的森严。信任？这个词在废墟和背叛中早已变得无比奢侈。
我则仍沉浸在身份被揭露的震惊与屈辱中。“种子”、“观察体”、“易于抹除”……这些词汇像毒刺一样扎在心头。如果连我的人生都是一场骗局，那么眼前这个自称“守望者”、打着正义旗号的组织，又是否可信？他们的目的，真的如他们所说那般光明正大？
“凭什么相信你？”红隼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就凭你曾是‘夜枭’？这么多年过去，人是会变的。更何况，你的故事里，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她的质疑直指核心，带着特工特有的、对任何生还奇迹的天然怀疑。
雷昊对于红隼的尖锐质疑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丝理解的苦涩。他没有急于辩解，而是缓缓走到控制台一侧，按下几个按钮。
房间一侧的金属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透明的隔离观察窗。窗后，是一个简易却设备齐全的医疗舱，几个穿着“守望者”制服但面容憔悴、身上连接着各种卫生管线的人躺在病床上。他们的状况极其糟糕，有些人皮肤下有不正常的能量荧光流动，有些人肢体出现了轻微的晶体化现象，所有人都处于昏迷或半昏迷状态，脸上带着极度痛苦的表情。
“他们是‘樽’组织早期能量实验的失败品，也是‘母体’力量泄露的受害者。”雷昊的声音沉重而沙哑，“我们冒着巨大风险，从各个秘密实验室和废弃场把他们抢救出来。但……我们现有的技术无法逆转他们身体的变化，只能勉强维持他们的生命，看着他们一点点被那种力量侵蚀、同化。”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痛苦的容颜，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悲悯与愤怒：“‘樽’的那帮高高在上的理事和科学家，永远不会告诉你这些。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必要的损耗，是通往‘涅盘’之路微不足道的代价。但我们做不到。每一条人命，都不该被如此轻贱地牺牲。”
他关闭了观察窗，重新看向我们，眼神坦然而坚定：“我知道，空口无凭。信任不是靠几句话就能建立的，它需要时间和行动来证明。我之所以现在将这些和盘托出，是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调出实时监控画面，屏幕上显示，“樽”组织的部队正在我们之前逃出的那片区域进行大规模拉网式搜索，更多的无人机和重型装备正在调集。同时，卫星监测显示，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漏斗”接收站，能量读数正在持续飙升，显然“涅盘计划”已经进入关键阶段。
“他们的耐心已经耗尽，很快就会锁定这片区域。而‘大漏斗’的能量一旦超过临界点，再想进行任何反向操作都将不可能，甚至可能瞬间引爆整个系统，造成无法想象的灾难。”雷昊的语气变得急迫，“我们需要立刻行动，而你们，尤其是林凡你独特的能力，是我们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灼灼：“我知道你难以接受过去的真相。但正因为你是受害者，是亲身体验过那种力量可怕与诱惑的人，你才更应该站出来阻止更大的悲剧发生。这不是为了我们‘守望者’，是为了那些像你一样被蒙蔽、被利用、甚至即将被牺牲的无数普通人。”
“至于你，夜莺。”他又看向红隼，“你曾宣誓效忠，但最终因良知而选择背叛。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不是效忠于我，而是效忠于你内心从未熄灭的底线，去弥补那些因你过去的任务而可能间接造成的伤害。”
他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打在我们的心上。愤怒、怀疑、恐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但看着那些痛苦的生命监测数据，看着屏幕上“樽”组织步步紧逼的军事调动，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倒了其他。
信任或许无法立刻建立，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我需要做什么？”我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无论过去如何，现在，我必须掌控自己的命运。
红隼没有说话，但她微微挺直了脊背，腕刃无声收回，用行动表示了默认。
雷昊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立刻指向主屏幕上的“大漏斗”结构图：“接收站核心区域守卫森严，常规手段不可能潜入。但根据古籍记载和我们的情报，有一条用于排放能量废料的古老地下河道，可能直通其底部能量汇流区。那里守卫相对薄弱，但环境极端恶劣，充满了未经过滤的狂暴能量辐射和高温废水。”
“我们的队伍会在外围制造混乱，吸引主力注意力。而你们，需要从这条废河道潜入，抵达这个节点——”他放大结构图的一个关键接口，“这里是主能量管道与‘母体’力量连接的几个关键枢纽之一。林凡，你需要在那里，利用血源晶和酒壶作为媒介，全力感应并引导晶碑的力量——我们会尝试在基地远程协助，稳定并放大晶碑的信号——将一股‘安抚’与‘修复’的意念注入能量流。”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你会直接暴露在最狂暴的‘母体’能量面前，你的意识会受到最直接的冲击。一旦失败，或者你的意念不够纯粹坚定，你可能会被瞬间同化、吞噬，甚至……成为‘母体’疯狂意志的放大器，加速灾难的到来。”雷昊的表情无比严肃，“你确定要尝试吗？”
这简直就是在走钢丝，不，是在火山口跳芭蕾！
但我还有退路吗？
“我试试。”我握紧了拳，感受着右臂印记那温润的共鸣，仿佛那块受损的晶碑也在无声地给予支持。
“很好。”雷昊点头，“幽影会带你们去装备库，那里有特制的防护服能一定程度上抵御能量侵蚀。但我们时间不多，一小时后，无论准备是否完全，都必须出发！”
信任如醇酒，需时间慢酌，然形势逼人，只能仰头饮下这杯生死未知的烈酒。
前途未卜，唯有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