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雯珺是在一次宣传活动后台，偶然从助理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快速切换的手机页面中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不动声色地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了那个他很少主动去看，却知道一定存在的“战场”。
当他看到那些针对张予曦的、充满戾气和人身攻击的言论时，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种混合着心痛、愤怒和巨大愧疚的情绪，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她正在那么远、那么艰苦的地方，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打拼，承受着身体上的劳累和环境的不便。
而他，非但不能在她身边陪伴，还因为他，让她无缘无故地承受这些无端的谩骂和恶意。
这一切，本不该她来承受。
活动一结束，回到休息室，毕雯珺立刻反锁了门，拨通了张予曦的电话。
幸运的是，山区那天信号格外出奇地好，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张予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轻快，“今天收工早一点，刚回到住处。你活动结束了？”
“嗯。”毕雯珺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情绪。
电话那端的张予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你声音……不舒服吗？是不是太累了？”
她的关切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他心上，让他更加难受。
“予曦……”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歉疚和心疼，“对不起……”
张予曦愣住了：“……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网上的那些话……我看到了。”
毕雯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些骂你的……对不起，让你承受这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毕雯珺能想象到她或许愣了一下，然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果然，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刻意轻松：“哦，你说那个啊……我没看，不太清楚。你别在意，我没事的。”
她越是表现得不在意，毕雯珺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他知道，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只是选择不让他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那些话那么难听！你不该被这样对待！这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不应该牵连到你！”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公开。”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电话两端炸响。
张予曦在山区简陋的宿舍里，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骤然收紧：“你说什么？公开？毕雯珺，你疯了？！”
“我没疯！”
毕雯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孤勇，“我不能看着你被他们那样骂！公开了，至少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前面，告诉他们，是我先追求嗯你，是我先动的心！所有的压力我来扛！”
他此刻的想法简单而直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屏障，将所有的恶意挡在外面。
他受够了这种让她独自承受风雨的憋屈感。
“不行！绝对不行！”张予曦的声音也提高了，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坚决，“毕雯珺，你冷静点！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他反问，语气固执。
“因为我们的事业！”
张予曦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和我，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的音乐，你的舞台，你的演艺生涯，我的表演，我的剧本……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了现在这点起色？你比我更清楚，现在公开恋情意味着什么！”
她的头脑在那一刻异常清醒。
她太了解这个行业的规则和粉丝文化的现实。
尤其是对于处于上升期的他们来说，贸然公开恋情，无异于一场豪赌，很可能将两人多年打拼积累的一切都置于巨大的风险之中。
“意味着可能会失去一部分粉丝，意味着资源可能会受到影响，意味着我们会被永远打上‘cp’的标签，以后所有的努力都可能被掩盖在恋情的光环下！”
她语速飞快，条理清晰，试图用理智唤醒他的冲动，“毕雯珺，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也不能这么冲动！为了虚无缥缈的舆论，赌上我们好不容易有起色的事业，不值得！”
电话那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张予曦放缓了语气，声音轻柔却坚定，带着一丝恳求：“雯珺，你听我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就够了。那些恶意的声音，就像山里的蚊子，嗡嗡叫得烦人，但只要我们不理会，它们就伤不到我们根本。”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冲动地站出来对抗全世界，而是变得更强大，用更好的作品说话。等到有一天，我们站得足够高，实力足够硬，那时候，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都不会再轻易被动摇。”
她的冷静和远见，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毕雯珺心头那股因为愤怒和愧疚而燃起的烈火。
他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公开，看似是担当，实则可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鲁莽，会毁了他们共同珍视的未来。
良久，毕雯珺才深深地、无力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挫败：“……可是，让你受委屈了。”
听到他语气软化，张予曦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她柔声道：“我不委屈。有你这句话，有你这份心，我就什么都不怕。真的。”
她说着，甚至轻轻笑了笑：“而且，你看，我在这山里，信号时有时无，想骂我也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呢。眼不见心不烦，我正好图个清静，专心拍戏。”
她试图用玩笑缓解沉重的气氛。
毕雯珺听着她强装轻松的语气，心疼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通透、坚韧又处处为他着想的女孩。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这次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力感，“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要说对不起。”张予曦语气坚定，“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共同需要面对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她转移了话题，语气重新变得轻快：“对了，今天拍了一场很重要的戏，导演夸我表现不错哦！等片子上了，你一定要看！”
“好，一定看。”毕雯珺顺着她的话应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你永远是最棒的。”
这次的通话，在一种沉重却又因为彼此理解而更加紧密的氛围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