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中心,王淑芬的房间内。
韩晴轻轻带上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炸得她思绪一片混乱,耳边反复回响着周桐那句轻描淡写的话——“我妈妈是这里的院长,周雅茹。”
“周桐……是周雅茹的儿子?!”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之前许多模糊的猜测,却又带来了更深、更令人恐惧的谜团。
“周雅茹和陈裕年之间……那种非同寻常的、隐秘又长久的关系……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那周桐……周桐他……难道是……?”
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窜入她的脑海,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周桐的年纪……陈裕年对他那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和亲近……让他担任技术总监……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上下级的关系!难道……周桐是陈裕年和周雅茹的……私生子?!”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周桐就是陈裕年流落在外的血脉!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韩晴下意识地捂住小腹,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她!“陈裕年知道周桐的存在,并且如此安排,说明他极其重视这个儿子。那我呢?我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能有多少?周雅茹会怎么看待我和我的孩子?这潭水太深了,深得让人害怕!”
她越想越觉得陈裕年这个人深不可测。“他到底有多少秘密?身边到底埋了多少颗棋子?周雅茹是他的旧情人,周桐可能是他的私生子,那我……我算什么?一个更有‘时效性’的生育工具?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卒子?”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刚刚从母亲日记中获得的一点底气,在意识到这盘棋的复杂和凶险程度后,瞬间消散了大半。她感觉自己就像狂风中飘摇的落叶,根本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与此同时,院长办公室内。
气氛与韩晴房间的冰冷压抑截然不同,显得温馨而日常。周桐推门进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妈,我来了!”
周雅茹早已收拾好心情,脸上挂着慈爱而温暖的笑容,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快来,饿了吧?厨房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鱼。”
“还是老妈最疼我!”周桐笑嘻嘻地走过去,很自然地揽住母亲的肩膀,母子间显得亲密无间。
在餐桌旁坐下后,周桐像是想起什么,随口说道:“对了妈,刚才我来的时候,在楼下大厅碰到个熟人。”
“哦?哪位熟人?”周雅茹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儿子碗里,看似随意地问道,眼神却微微闪动了一下。她其实早已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一幕。
“是韩秘书,韩晴。她推着她妈妈,好像刚散步回来。”周桐一边吃一边说,“没想到她妈妈也住这儿,而且……好像病得挺重的,都不认识人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单纯的同情。
“嗯,她经常来,很孝顺。”周雅茹语气平淡,心里却快速盘算着。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仿佛不经意间,差点说漏了嘴:“是啊,这个王淑芬曾是你……”话到嘴边,她猛然惊觉!“曾是你爸爸家的佣人”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她背后瞬间惊出一层冷汗,连忙硬生生刹住,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僵硬。
她迅速拿起汤勺,借给儿子盛汤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失态,语气自然地强行扭转了话题:“啊,对了,儿子,你觉得……韩秘书这个人怎么样?”她重新抬起头,脸上换上了一副关切中带着点调侃的笑容,仿佛只是一个关心儿子终身大事的普通母亲。
周桐正埋头吃饭,没太注意母亲刚才瞬间的异常。听到这个问题,他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韩秘书?挺好的啊,工作挺认真负责的,待人接物也挺好。干嘛突然这么问?”
周雅茹笑得更“慈祥”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连到现在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妈这不是着急嘛。韩晴这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就在你们公司上班,知根知底的。你要是觉得不错,要不要……尝试着交往看看?”
周桐一听这话,立刻夸张地摆摆手,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哎哟我的亲妈!您就别瞎操心啦!我的感情问题我自己心里有数!您儿子我还想再自由几年呢!”他的语气带着年轻人对催婚本能的抗拒。
“你呀!一说这个你就‘有数’!真拿你没办法!”周雅茹故作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她提出这个话题,并非真心想做媒,更多的是一种试探——试探儿子对韩晴的态度,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能否将韩晴也纳入某种“可控”的范围内。见儿子反应冷淡,她便不再深究。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周桐赶紧扒拉几口饭,岔开话题,“我都饿坏了!”
“好,好,吃饭。”周雅茹笑着应和,心思却已经飘远。“韩晴……王淑芬的日记……她今天反常的专注……还有她和陈裕年之间微妙的关系……这个女孩,越来越不简单了。必须得更小心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才行……”
母子二人各怀心事,表面上却维持着温馨的午餐氛围。
饭后,周雅茹亲自将儿子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开。
转身回到办公室,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凝重。韩晴的意外出现,儿子无心的话语,都像一块块石头,投入她本已波澜暗涌的心湖。这个中午,看似平静,却让几个人的命运线,更加紧密而诡异地纠缠在了一起。